黑色車輛自遠處帶着光耀劃破萬籁俱寂,如窺伺人世于夜間出沒的魅物,黑夜讓它更神秘莫測,令世人悚懼。
車子打着前照燈于道閘處刹停,安保于崗亭探出頭,瞧着車蓋上雙R标志,和氣地提醒,“大老闆,這小區進出沒有戶主的同意是沒辦法進去的。”
車裡的人點點頭,“您找找甄珎這個名字,她是這的戶主,她在副駕上。”
“好的,你等我找找。”
畢安仁耐心地等了五分鐘,然而,“沒找到你說的名字诶,是不是搞錯地方了?”
瞧着安保努力窺探副駕的懷疑眼神,他沉聲說了句稍等後打開了車内的燈。
副駕上的人睡得安穩,呼吸很淺,可即便如此,一路上仍舊存在感強烈。
解開安全帶,附身靠近她。
因挽着發,她始終偏頭對着車窗。
指骨輕輕碰上她的鬓發,後小心地勾起繞于耳後,她的耳朵很小,耳垂顯得精俏可愛。
一張芙蓉似的睡顔顯露出來。
鬼使神差地用指腹撫蹭毫無所覺的人的臉,眼神化為萬千的絲,“甄珎。”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喉嚨如裹了層沙石,沙啞難鳴。
在後院,他看到了她,一如既往躲避的背影。
他對她的在意度超乎自己的想象,每當腦子空下來,她那雙楚楚動人就浮現出來,他深受其折磨,可這種驚心的心動令他防範,于是自虐地回想他對辛晨的感情,理直氣壯地給她扣上另有所圖的帽子。
可見她避之若浼,卻抑而難抒。
宴會上,他總用餘光追她,她今日很美,可望着幸福的楊家一家紅了眼。
從初遇他便對她有很難以揣測的憐惜,僅對她有的情感,予辛晨,他幾乎沒有。
看清她眼裡氲的淚,他甚至想穿過人群帶她離開。
他看她孤單無助地隐于一角,又見到了對她目露興趣的林牧則,他的理智盡數回歸。
他堅信如果她應許了林牧則的護送,她将淪為他眼裡的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
因此她推開那人的那一刻,他來不及感知自己複雜的心緒。
神智在鳴笛中驚醒。
尖銳的鳴笛也驚動了沉睡的甄珎。
她身子顫了一下,撫着驚懼的心坐起身。
迷惘地轉過頭,就看到端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畢安仁?”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純粹的疑惑。
他自然地對上她的目光又移開,偏身拉過安全帶,帶着安撫地說,“你需要和安保自證一下,讓他放行。”
車子準确停在單元樓前,甄珎受夠了詭異的氣氛,她不稍停頓地解開安全帶,卻發現車門推不開。
她隻當車子太高級,自己用錯了方式,扭頭詢問,“這門怎麼打開?”
卻得到預料之外的答案,“我把門鎖了,你打不開。”
睡了一覺,混沌的腦子撥雲見霧,攥着門的手緊了緊而後松開,撩着眼皮看他,“你要打我還回來嗎?”
“認識我了?不叫您了?”畢安仁一手撐着方向盤,一邊勾着唇質問她。
甄珎面色冷了下來,“您現在是什麼态度,又是什麼立場在質問我?”
她自知自己是個喜怒哀樂感知力很淡的人,可此刻卻像個被踩到尾巴的貓,很情緒化。
回想起來,在他面前,她情緒不是大戲就是大悲,盡管極力掩飾。
她一下茫然起來,為什麼會這樣?
她無意識地執眼在面前的人臉上描摹,極力地尋找答案。
眼睛?鼻子?還是那張顯薄情的嘴?
她深遠的目光令畢安仁欲言又止,他來不及探究,心慌地擡手遮住她的雙眼。
所有的疑慮與不滿都轟然消散,赤黃的燈像火把上将熄未熄的火焰,燒着他的喉嚨,“不要這樣看着我。”
“對不起。”
他垂下眸,“那天不是利用你,隻是突然想争口氣。”
長久的氣口,空氣卻平和了下來,“我為任意揣測你道歉,你也看到了,盡管我的理智讓我遠離你,可每次都向你走近。”
微涼的手握上他的手,将其移開。
可畢安仁沒讓她逃開,反手攥住了她的手。
甄珎看了眼相握的手,凝望他,“從我望向你的眼神你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對不對,我無意識遮掩,就像對設計,可我明白越所求越不得,世界上的東西是劃分好的,也是偏心的,有些人什麼都有,有些人努力守着僅有的一樣日日不安。”
“我分得清什麼是我的,所以你不要捉弄我。”
看着眼前的人兒平靜地說出這番話,見她還要繼續說,他用了力,将女人狠狠攬入懷中,手掌着她柳條般細弱的粉頸,閉上眼,“對不起。”
甄珎不知道他是替世界的偏心還是他自己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