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本是驚弓之鳥,見男人下車又是驚又是喜的狂抓了幾張,不期然與攝像頭裡的主角對上眼,這才吓得放下相機,命令駕駛人開車逃跑。
車子急切倒轉,差一腳就能拐出去之際,男人已跨步至車窗旁,一擡手拍在車頂上。
“第幾回了?”
男人微弓身,沒什麼怒氣,多得是無奈。
柯信敲敲緊閉的車窗,待裡頭人的看得清楚了,不鹹不淡地瞧着人,“閑着沒事找點正經事做,照片删了。”
這次語氣擰了幾分,“别再讓我看見。”
看人下菜碟,基本的生存技巧,狗仔見他不予以計較,緊崩神經一下放松,立馬惡狗戴佛珠,裝模作樣,“什麼都沒拍到,什麼都沒有。”
“我就是看哥太帥,忍不住拍幾張。”
懶得費口舌,柯信冷漠警告了眼便折身返回。
甄珎一日在圈裡混,就少不了跟蹤窺探,兩人的戀情可大可小,隻不過暫時隐瞞利大于弊,公開隻不過時間問題。
就是這些狗仔如蟻群一般令人生惡。
某人氣定神閑地聽着音樂,人剛打開車門,就支起身子興緻勃勃地詢問,“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吓破膽了!!”
柯信合上車門,扯過安全帶,扣子剛卡上,胳膊就被她拽着亂晃,“是不是呀,難道他們背靠大山,有恃無恐?!”
“為什麼不說話!說話嘛~你怎麼忍心放任”……
柯信忍無可忍一掌罩住她的臉,推開她越靠越近的身子。
兩人一向聚少離多,一在一起,她就黏得不行,像辛勤的小蜜蜂,活力無限、造作不止。
他不想一早上就把精力消耗完。
“我的臉!!”
他不給人把手甩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慫恿我去耍橫自己躲着就算了,還長他人威風?又倒打一耙?”
他無意識撫着她指尖,眉眼氤氲着未散的晨氣,寡淡顯得脫俗,三分無奈也顯得溫和,“該是我委屈吧?還搖頭擺尾,偷着樂都不會,嗯?”
甄珎不知不覺沉溺于他雙眸,聽他話心又加速跳。
待人的呼吸觸感可及,她心驚地扭過頭推開他,捋過一側鬓發,“開車吧。”
柯信很野,但擅長寫作的人也最會琢磨人心,他對她從來是身和心的掌控。
而她享受其中,因為她有事做、無缺憾、精神富足,不畏懼失去。
這段感情她可以随時喊停,他們從來都是互相歸順。
看她發紅的耳尖,柯信唇角輕揚,愉悅于扳回一成,更是被她一如既往不經逗可愛到。
每來一次,甄珎都要對門前這兩座小石獅和多此一舉的框景牆表示不忍直視。
生搬硬套的中式裝飾,實在不倫不類,像草莓炒芹菜一樣不顧人死活。
繞過前庭院,正門輕掩着,柯信先讓身旁人進去,才随後關上門。
甄珎換上專屬拖鞋,揚起聲就喊,“念念姐,小葉子~”
正門對着後花園,一出玄關就是客廳,她瞧見柯念背着身在澆花,沒注意拐角站了個人,吓得喚了聲一抖嗦。
跟在身後的柯信攬過人,垂眸瞧了瞧人兒,才擡眼看見牆棱後的宋安河。
“柯叔叔……”
宋安河從前天來這落腳就期盼着今天柯信領回她,所以即便兩天來接連失眠,她還是不到六點就醒了,吃了早點便焦急的在客廳等待。
聽見聲,她便蹿起身,但柯信于她信任有餘,親近尚未建立,隻能踟蹰于此。
柯信點點頭,“我來接你。”
鼻頭一酸,宋安河慌張低頭,拇指狠狠掐進指間,暗暗屏住氣,克制住蔓延的情緒。
女孩沒有想象中留守兒童的單薄瘦削,俏生生的正是少女最好的模樣,隻是臉色憔悴,眉眼黯然,一看就是經了段劫。
甄珎憐惜,走到她身旁,彎下身,輕輕擡起她臉龐,聲音如一泓春水,綿柔平靜,“你還好嗎?”
人在想哭的時候是經不起安慰的,尤其帶着善意。
擡眼間,宋安河已淚眼模糊,看不清眼前人。
她被輕輕擁入懷中,那麼多天來積蓄的悲傷、憤怒、彷徨,終于決堤而出。
才滿十七的人兒不再咬牙硬抗,放下所有心防恸哭出聲。
眼淚洶湧打在甄珎脖頸上,嗚嗚哀鳴緊緊揪着在場每個人的心。
她抽噎到呼吸苦難,失了力軟倒在地。
甄珎抓着她手腕雙膝并跪,擡高她的下巴,吞下翻湧的酸澀提醒她,“深呼吸,深呼吸……”
柯信從後上前,輔助着将人兒平躺在地,“宋安河,宋安河。”
她呼吸逐漸急喘,他使了勁拍着臉蛋,音量上調卻沉穩,“放松身體,放松。”
“看我,我是誰?我是誰?”
面頰濕的一塌糊塗的人兒順着聲兒緊緊盯着他,一隻手被稍涼的手抓着,視線漸漸明晰,耳畔的嗡鳴慢慢沉寂。
宋安河望着他俯身,屈指輕輕撇去她眼角的淚,“認識我對嗎?”
她無意識握緊手心裡的那隻手,紅血泛濫的眼眸如破了翅的碟不敢輕易煽動。
一眨,一線淚水滑落眼眶。
待人睡沉了,柯信才從房間出來。
一出來,就聽見樓下傳來的,甄珎逗小葉子咯咯笑的聲響。
兩人來時,兩歲的小葉子鬧着讓阿姨去後院開大卡車。
“你要下去啊?姐姐還想多抱抱你呢。”
“下……下,下去。”奶呼呼圓潤潤的小葉子咕哝着要從甄珎大腿上爬下去。
甄珎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轉圈,然後探出腳丫子試探着落地。
這家夥很好動,他爸因此愛好帶他做力量訓練,小小人兒也酷愛運動,能遊,能攀岩,還專門在家裡設了個運動房,沒事就舉重、投籃、吊環。
比她這個懶惰的姐姐不知道強多少倍,号稱尿褲戰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