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上去太脆弱了,文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托着它:“這是什麼,西奧洛?全透明的,好像是水果,捏起來有點軟。”
西奧洛把葉子掀起來看了一眼,又蓋回去:“那是水凝露,咬開一個口喝裡面的露水就行了,外殼也可以吃。這是釀酒的原料,隻要一顆就能讓酒水上升一個檔次,不過産量很低,一株水凝露一年最多也才産出二十顆果子,又必須要有光精靈一直看護着才會結果,所以族内也很少。”
正要一口咬上去的文卿趕緊又把水凝露拿開:“那把它給我做什麼?我又不會釀酒。”
“給你喝啊。”西奧洛說,“直接喝也行,兌水喝也行,它的口感獨一無二,非常特殊。”
“你喝過?”
“沒有,聽說的,一般沒人會直接喝水凝露,都是用來釀酒。”
文卿想了想,從背包裡取出兩個拇指那麼高的平底白酒杯,捏碎水凝露,均勻地倒進兩個小杯子裡,然後把其中一個扔給西奧洛:“接着!”
西奧洛葉子都沒有取,擡手就穩穩地接住了酒杯。
“幹杯!”文卿又說,向西奧洛舉了舉手中的杯子,然後一飲而盡。
西奧洛拉起葉片的一角,把杯子送到了唇邊,同樣一飲而盡。
一入口文卿就知道它的口感絕對獨一無二,因為摸起來冰涼的水凝露,包含的液體居然是溫熱的。說是溫熱也不太對,嚴格來說,喝起來像是白酒——在舌頭上的時候還隻是溫熱,滑進喉嚨便變成了火燒一般的滾燙,偏偏這種滾燙裡也還帶着少許的涼意,就好像是喝的還不是普通的低度數酒,而是最為的烈性的那種,有股刺喉的灼燒和香醇。
偏偏這玩意兒從味道上說絕對隻是水,寡淡,平和,最解渴的、也是永遠都不會被喝膩的那種“沒有味道”的味道,或許稍微有一點點泉水的甘甜。
文卿喝完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然後他終于想到了,這玩意兒是一種“水酒”,純粹由泉水釀成的酒。
“還真好喝,有點像是果酒和蜜酒去掉所有味道之後的感覺,而且是濃縮版本。”文卿說。
他舔着嘴唇,頗有些遺憾水凝露稀少的産量,大概以後再也沒機會能夠嘗到了。不過也沒什麼,這是個全新的世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機緣,讓他嘗到以前沒有嘗過的東西,見到以前沒有見過的事物。
如果總是為某個即将逝去的巧合難過,希望保留自己遇見的所有美好,那新的美好又存放在哪裡?如果沒有遺憾和舍棄,沒有驚鴻一瞥終将相别的意境,旅行又還有什麼意義?
有時候他覺得這才是他選擇成為吟遊詩人的原因,既不是因為帥氣,也不是因為帶感,起碼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他選擇成為一個吟遊詩人,大概是因為他們從不習慣,從不依賴,并且拒絕任何羁絆;他們永遠在路上,期待任何一種未來。
而世界永遠那麼豪爽,從不讓他們失望。
“你說的沒錯,是很特殊。”西奧洛公正地評價道,“你直接把水凝露分給我一半,慷慨得有些……過分了。”
文卿闆起臉:“我假裝沒有聽出來你在‘過分’之前頓了一下,也不去猜你原本想說什麼,這才是慷慨,西奧洛——杯子還我。”
西奧洛丢掉臉上的葉片,把杯子扔給文卿:“接着吧,看你寶貝的。”
文卿撈回杯子,回道:“你說得好像我很小氣一樣,我剛剛才分給你一半水凝露。”
他把其他的禮物全都收進背包,坐到一塊稍微凸出的石頭上,在西奧洛回答之前取出一把古典吉他抱在懷裡。
“這是什麼?改良的魯特琴?”午時也快要到了,安娜正巧過來,就看到文卿擺出要彈奏的架勢,好奇地打量文卿懷中這把與衆不同的琴。
文卿沒有說話。他翹起一條腿,把古典吉他放在腿部組成的架子上,一隻手輕輕搭住指闆。
他還沒有開始彈奏,可這個動作莫名的,讓安娜失去了聲音。她說不清為什麼,就是那麼忽然感覺到某種她理解不了但又必須要敬畏的存在。她怔怔地看着文卿,感覺一旦文卿把手放在琴弦上,手指微微弓起,好像整個人忽然有了變化,變得格外有力,格外修長。
哪怕實際上他坐得很放松,眼神散漫不知道投向哪裡,可他唇角的零星笑意卻有讓人沉迷的魔力。
她默默往西奧洛身邊蹭了蹭,西奧洛挑起眉梢露出一個嘲笑的表情,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伸手攬住了她。
“‘蒂恩托’對你來說太難懂,你可能會喜歡這首曲子,”他半是嘲笑半是寵愛地說,“聽好了,呆瓜。”
他的話音剛落,文卿便撥響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