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熄了夏潤則心頭的烈火。
他眼底的洶湧暗色,劇烈地翻滾了一下,随即被更深沉的、帶着苦澀的克制,死死按了下去。
他緊繃的下颌線條,松動了一瞬,又立刻收緊,側臉的肌肉甚至因極緻的隐忍而微微抽搐。
最終,他沒有吻下去。
他怎麼可能會趁人之危!
那幾乎要碰觸到的雙唇,向上移了幾分,帶着報複性的力道,将臉重新埋回了頸窩。
隻是那力道,不減反增,勒得姜風鈴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輕哼。
而姜風鈴,完全沒有察覺到剛才那尚未發生的吻。
她那被酒精泡得遲鈍的腦域芯片,在接收到“激情”這個變量之後,開始了新一輪的演算——
“……激情……嗯……”
她含混地點了點頭。
随即,話鋒一轉,“可是……根據貝葉斯後驗概率,在已知存在‘親密’和假設存在‘激情’的前提下,綜合過往行為模式數據,推導出‘承諾’發生的可能性……最終得出你愛我的概率,依然低于0.78%。”
最後,她下了結論:“……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這不科學。”
空氣,徹底凝固了。
靜得可怕。
而夏潤則,那張埋在她頸窩裡的臉,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
-
姜風鈴和盛開一直宿醉到隔天下午才清醒。
她們倆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要不……”盛開試探着開口,“問問……?”
“别!”
名字還沒落地,姜風鈴立刻打斷了她。
随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聲音低了低,“……别問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透着宿醉後的尴尬和某種刻意的回避。
姜風鈴摸過手機,剛解鎖屏幕,一條未讀消息跳了出來:
【L:醒了嗎?】
簡短的三個字,讓姜風鈴呼吸一窒,立即熄了屏。
接下來的日子,姜風鈴早出,晚歸,用忙碌填滿所有可能胡思亂想的縫隙。
時間一晃而過,直到國慶假期結束,她踏入話劇團報道——
也沒有見過夏潤則一面。
報到後她才知道,當初那位女士,正是劇團裡資深的表演指導,許老師。
而與她搭檔的,是團裡的台柱子,舒禮。
初次見面,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眉眼幹淨,跟劇本裡風流不羁的男主角……簡直是南轅北轍,八竿子都打不着。
幾次彩排下來,姜風鈴演技的青澀顯而易見。
結束這天的排練,許老師将她單獨叫到一旁,“風鈴,你很有靈氣,但剛剛有幾個瞬間,我感覺你人是遊離在角色之外的。”
她拍了拍姜風鈴的肩,放緩了語氣:“我知道,第一次演話劇難免緊張,放輕松,相信自己的感覺,也相信我的眼光,嗯?”
“而且啊……有些事,就是這麼不巧不成書。你也别給自己太大心理負擔了,知道嗎?”話鋒微轉,許老師聲音也壓低了些,“你就是蘇珊。”
姜風鈴眼皮一跳,許老師這話……
沒等她細想,許老師朝旁揚手招了招:“小舒,過來一下。”
舒禮聞聲走近。
“風鈴剛來,對咱們這兒還不熟,食堂晚飯不錯,你記得帶她一起去。年輕人嘛,多熟悉熟悉,對戲也有好處。”
舒禮立刻點頭,“包在我身上。”
“走吧,風鈴?”
“……好。”
兩人并肩往食堂走去,隔着一步的距離。
舒禮稍稍側過頭,帶着戲谑的笑意,悄聲說:“剛才許老師那話,其實是在點我們呢——嫌咱倆排練時,沒演出CP感。”
姜風鈴怔了怔。
CP感……
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
林楊終于從西班牙回來了。
一推開門,迎接他的不是明媚陽光,而是一室近乎凝固的昏暗。
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将喧嚣的白晝徹底隔絕,空氣裡彌漫着頹靡。
整個客廳,死氣沉沉的。
“Lorenzo?”林楊試探着喊了一聲。
他放輕腳步往裡走,眼睛努力适應着黑暗。
突然,沙發那團模糊的陰影裡,兩道銳利的視線猛地射了過來。
那眼神空洞又帶着點兇狠,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林楊心髒停了一拍,差點把行李箱都扔了。
“我靠!”林楊拍了拍胸口,大聲嚷嚷道,“夏潤則!你搞什麼鬼?!大白天的裝什麼午夜兇鈴!”
他話音剛落,沙發上的人影動了動。
緊接着,一道極其沙啞的聲音,慢吞吞地飄了過來。
“林楊……”
那聲音頓了一下,過了好久,才終于吐出下半句:
“……我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