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聆條件發射彈走手裡煙頭:“靠!”
他本來就因為砸錢出道、作風輕浮被噴得夠嗆,再來幾條黑料夠他經紀人忙的。
失了興緻,幾人又寒暄幾句,接連上了不同的車離開。
陳松聆這才搖晃着走到豪車前,順其自然敲了敲窗,卻發現本應該守在車裡的司機不見人影。
撥不通電話,陳松聆咬牙在心裡罵了一句。
要是從正門出去,指不定又被狗仔弄些“輝耀集團疑似破産、大少爺宿醉淪落街頭當衆叫車”之類的熱搜。
正心煩,那輛破車卻一氣呵成停在陳松聆旁邊。
裡面的人招呼着:“上車,我載你。”
片刻後,攔車杆突然嘎吱一聲擡起。
一輛小破車飛奔而出,道閘屏幕閃爍不定,許久才姗姗來遲地劃過一串未能識别的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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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遊戲廳的霓虹燈牌有節奏地閃爍着。
穿深青色斜襟道袍的青年正領着一個小道童站在推币機旁。
他歪頭夾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往機器裡送币,一邊“嗯嗯”地敷衍電話裡的人。
“……哎唷周總,這老宅邪祟的确已經驅過一回了,但不能保證不會遇上别的髒東西啊,我收的那是上一次的儀金,這次當然得再收啰……”
青年盯着搖搖欲墜的遊戲币,手指在玻璃罩子上輕叩:“您這說的什麼話……我相信周總也是無心之言,無量天尊原諒您。”
小道童無聊,坐高凳上吃雪糕,不經意擡眼。
南區最負盛名的不夜長街上,一輛格格不入的“全能家政”呼嘯而過。
他呆了一下,立刻拿手肘去捅旁邊的青年:“師叔!師叔你看呐!”
青年沒理他,依舊同電話裡的冤大頭主顧打着太極:“……我們青城觀都是正規收費,鶴城本地的更貴呢,何況您家宅子離蜀城那麼遠,我這還有差旅……”
“師叔!”小道童急了,揪了一把青年的袍子:“你快看!”
“行行,好嘞,看您說的,哈哈。”
青年笑着應承,一邊表情不耐地扯回自己袍角,挂斷手機後,盯着屏幕抱怨:“罵得真髒。”
這才後知後覺地一拍小道童腦袋:“看什麼。”
“早走了,”小道童語氣幽怨:“你讓我盯着的那個财神爺,被保潔車帶走了!”
青年手指一松,最後一枚币順着軌道左右騰挪,恰巧成了壓倒駱駝的那根稻草,嘩啦啦濺起一場琳琅滿目的銀色水花。
推币機雀躍地“叮咚”着,兌換券如節日彩帶般噴出,簌簌刷刷,挂在兩人身上,好似蜘蛛結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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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聆按了按額角,車窗縫隙裡灌進來的冷風似刀,将他血液裡的酒精剔出去不少。
這時候,他開始有些後悔,怎麼就鬼使神差地上了這麼一輛破車,又颠又簸,前擋上還一堆早就作廢的車檢标,簡直老得掉牙。
他強忍着暈車的不适,指揮着:“前面左轉。”
司機利落地打着方向盤,卻是向右。
陳松聆愣了一下:“不是這邊。”
對方像繞路的出租司機一樣敷衍老道:“哦,都一樣的。”
陳松聆:“……”
小車不隔音,噪聲很大。
陳松聆艱難地等着前方紅燈,手指焦躁地敲了兩下窗框,又伸手去旋中控的車載廣播。
“喀拉……一夥綁架拐賣的犯罪團體在多地流竄作案,本市……喀拉受害者失蹤……請……喀拉提高警惕……”
車載設備年久失修,雜音不斷,反複插播着一條無聊的社會新聞。
陳松聆不以為然,無意間卻捕捉到後視鏡裡的一抹白色。
那是車後座上,散落的一堆紙片。
仔細一看,全是從不同雜志上撕下的單人照,雜亂無章地壓在一雙明黃色橡膠手套下面。
照片上的人異常眼熟。
陳松聆努力辨認着,冷不丁驚出一身汗。
怎麼會……
居然全是他自己!
咚!
車尾傳來悶悶的敲擊,似是一記鈍捶,将他整個人從醉意裡徹底砸醒。
他睜圓了眼,頭皮一瞬間麻透。
後備箱裡……有人?!
咚咚!咚咚!
聲音越發頻繁,陳松聆面色發白。
想拿手機,卻發現早就電量過低關機了。
而車子早就駛離了喧嚣繁華的市中心,四周一片漆黑,隻能看見車燈以内的方寸之地。
“停車……我想吐,停車!”
他猛地捂住嘴,瘋狂地拍打起車門。
司機踩了一腳刹車,車速緩下來的瞬間,陳松聆幾乎是奪門而逃,像夜裡的蛾蠓,不顧一切撲向遠處路燈下的微弱光點。
他發瘋地邁動着兩條腿,不敢回頭确認,那司機有沒有追上來。
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多久。
居民區漸漸靠近了,一方一方的暖光錯落如星,視野裡開始有了人味。
有人嘩啦啦地搓着麻将、有小孩在磕磕巴巴練琴、夫妻倆突然拔高聲量拌兩句嘴……
這些他從未關注過的市井雜音,突然都宛如仙樂。
他懷着逃出一劫的起伏心情,喘着粗氣向路燈下一個抽煙的路人跑去。
“請、請幫我報警!……我遇上綁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