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竹扯下投影網線,快速将紅西裝的所有肢體纏起來,像裹陀螺那樣。
她威脅問道:“你們總經理在哪?找不到姓宋的,我就找它。”
紅西裝遽然顫動,反抗未果。半晌後,她的手臂忽然發黑融化,從袖管裡滴落,最後整件衣服都幹癟下去,掉在那堆黑色爛泥上。
阮蒙跑過去确認情況:“甯願自殺也不肯惹怒‘總經理’,啧啧。”
沒見過龍竹的另外三人則被眼前畫面吓壞,阿哲更是驚得亂跳:“她、她又是誰啊?!”
孫傑心有餘悸:“她也是新員工。”
“你騙人!她身上明明戴着保潔的工牌!”
“算了,和你們說不清楚……”
阮蒙看向龍竹:“你要去找總經理,可能沒那麼容易。”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員工證:“公司架構森嚴,我們連正式員工都不是,規則肯定不會讓我們提前見到它。”
如果把14樓比喻成一個陣,那麼陣心大概率在總經理身上。
要破解陣心,除了先成為正式員工,别無他法。
龍竹若有所思:“那人力資源部部長可以見到總經理嗎?”
“部長?”阮蒙都愣了一下:“應該行吧,但辦入職的時候都沒見到它。”
龍竹這才蹲下身,取出一枚陷在紅西裝淤泥裡的“人力資源部部長”工牌,從容戴在自己身上。
衆人大為震撼。
這個女人……
她自己給自己升職了。
新上任的人資部部長提着拖把揚長而去。
剩下幾人面面相觑,最後阮蒙撓了撓頭,歎着氣從兜裡掏出個線盒。
他看向紅西裝融了一地的爛泥,勉強拿腳尖刨出幾根還有形狀的肢體。
忍着腥味蹲下,阮蒙罵罵咧咧開始穿針引線:“天天就為賺幾個臭錢,容易麼我。”
他的動作看似粗糙敷衍,卻速度極快,隐有殘影。
正是屍匠一脈的“針線活”。
半晌,在其餘人驚懼的目光中,被重新縫合拼湊的“紅西裝”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阮蒙甩甩手,咬着糖棍含糊開口:“去你的辦公室,拿五個正式工牌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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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中有座隐于松柏的青城觀。
道觀袇房後,有小半畝墾過的田,專門從中圍出了一片作蘭圃。
王奉虛拿臂繩紮着袖子,從水桶裡撈出葫蘆瓢,舀水往姹紫嫣紅處灑去。
這檔口,身後傳來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厲喝:
“王奉虛!你拿我寶貝當狗尾巴草在澆呢啊?!”
不見如何動作,幾栽垂蘭間憑空走出一個白發坤道。
來者發髻高挽,一身水田衣,身形清瘦,因上了年紀有些佝偻,但步伐卻穩健有力。
王奉虛讪笑:“王女士,今天沒去攝影協會看展啊?”
王素卿自鼻腔裡重重哼一聲,垂首乜眼,痛心疾首:“這株太虛宵露跟了我五十年,比你還大一輩,澆水前先潤潤土壤,是不是又忘了?”
“怎麼會,”王奉虛煞有介事:“我都把她當祖宗侍奉呢,我這名兒都是因她取的不是。”
王素卿不語,背在身後的手指輕輕一挑。那幾滴虛浮在泥土中的水凝成一縷,輕盈往她掌中彙聚而去。
末了,她将袖一揮。
王奉虛熟門熟路往後一個鹞子翻身,幾枚水刃簌簌劈在身後樹幹上,他回頭看了,懸着的心還未放下,手中葫蘆瓢就“喀嚓”裂成兩半。
“師母,都百來歲的人了,别和徒弟較真兒啊!”王奉虛流下豆大的冷汗:“我水平你知道的,不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王素卿不輕不重笑兩聲:“你小子連王天福都打不過,死了還想請我給你收屍,做夢。”
王奉虛心虛:“話也不能這麼說,小福子專精火法,我又是木,他天克我。”
王素卿看他詭辯,索性又揚起手。
王奉虛條件反射地擡臂作擋,孰料半晌後,王素卿落下的拳頭變成腦瓜崩,輕輕彈在他額頭上。
“臭小子。”
“師母,”王奉虛摸摸額頭,忽然開口:“你見過魈嗎?”
氣氛沉默片刻。
“沒見過,”王素卿重新背過雙手,似陷入某段舊憶般,長長出了口氣:“但在很久之前,有隻魈,幫我的師兄殺過一個人。”
“那魈究竟是什麼?”王奉虛有點緊張地追問。
“是什麼?”王素卿重複了一遍,輕笑:“大概魈也會想問,人類是個什麼。”
“既然曾經有魈幫助過師伯,”王奉虛喃喃:“那是不是證明,他們不完全是敵人啊?”
王素卿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澆花時漏下的水珠,也許喂飽了幾條青蟲,也許溺死了幾隻螞蟻,你在乎過嗎?”
“你不會在乎,就像魈也不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