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說窈兒對明瀾動了春心,她按捺下驚訝,耐心觀察了幾天,發現這個和故人有關的侍女,确實不太安分。
讓她心驚的是,明瀾似乎也對待窈兒不一般。明瀾性情内斂沉穩,卻會把眸光放在窈兒身上良久,旁人看不出來,瞞不過她這個母親。
這事叫顔雪蕊十分頭痛。她雖出身不高,但顔家家境殷實,顔雪蕊身為家中大小姐,自小不缺仆婦丫鬟伺候。後來成了顧家婦,顧衍越發受皇帝重用,侯府富貴無極,自然而然地養出幾分驕矜之氣。
侯府舉族之力培養出來的嫡長子,他将來的妻子,怎麼也得是個門當戶對的千金。縱然明瀾說過家世不拘,可但凡能遞到她和老夫人面前的,個個家世品貌不俗,叫人挑花眼。
兩相對比,她不免覺得兩人不相配,而且窈兒身份特殊,她不願兩人牽扯太多。
難道她要變成戲文裡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婆母了嗎?
顔雪蕊心中憂愁,明瀾這事兒和明薇不同,她不能和顧衍說,加上顧衍這段日子的反常,顔雪蕊糾結數日後,有了今日的談話。
如果……如果明瀾當真喜歡,她再想想辦法。
好在明瀾對窈兒無意,顔雪蕊心中打定主意,屏退衆人,對窈兒直言道:“這是你的身契,你走罷。自今日起,你與我侯府再也無關系。”
“你要趕我走?”
窈兒痛恨顧衍,鄙薄顔雪蕊,可自從那日明瀾救她一命,她不可控制地對他們的長子産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愫。她心中正被兩股念頭攪弄的一團亂麻,驟聞噩耗,自然不幹。
“我不能走!”
她臉色大變,急道:“我……你……你忘了?我奉命來保護……”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顔雪蕊淡淡道。她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色織金襦衫,下着同色雲紋紗羅裙,如雲的鴉髻用玉簪松散绾起,鬓邊簪一簇含苞待放的白牡丹,花瓣上還凝結上清晨的露珠。
這身裝扮并不符合她這種貴婦該有的珠光寶氣和雍容華貴,反而襯得她年輕鮮嫩。雲鬓堆積,肌若膩雪,不盈一握的細腰似能迎風折,美麗又柔弱。
和窈兒初見她時一樣。
當時她鄙薄輕視這個空有一張芙蓉面的女人,痛恨她辜負義父的一片癡心,在侯府當丫鬟時也沒有盡心盡力,反正她脾氣溫柔,不會與她計較。
如今同樣的裝扮,同一個人,她斂下眉眼,淡淡看着她,聲音依然輕柔似水,窈兒心裡卻生出一股濃濃的壓迫感。
那種感覺,和面對侯府的主人,顧衍顧太傅時驚人的相似。
兩人做了快二十年夫妻,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或許顔雪蕊自己都不曾察覺,她面對窈兒時高高在上的神态,和顧衍某些時候一模一樣。
她道:“知許表哥謙謙君子,是我沒福氣,既他已覓得良人,我祝他錦繡前程,妻賢子孝。見面……倒是不必。”
窈兒沒想到當時負氣說的一句話,竟被顔雪蕊誤解至此。她還沒歸置好她的心,但她明白,她此時不想離開。
窈兒咬了咬唇,艱難道:“不是的……”
義父瘸了腿,沒了眼,傷了臉,等了她一輩子,他一生都被這個女人毀了!他過得一點兒也不好。
可義父不讓她說啊,怎麼辦,窈兒正天人交戰間,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越來越近,有掀翻屋頂之勢。
“禀夫人,小公子哭鬧不止,奶娘哄不住,您看?”
外頭傳來碧荷慌亂的聲音,顔雪蕊的心神頓時被牽絆,起身邊往外走,邊道:“怎麼了這是,快給我瞧瞧。”
“乖乖哦,不哭不哭,娘抱抱。”
顔雪蕊從奶娘手中接過小兒子,一手貼上他的脖頸,一手托住他的小屁.股,順帶掖了掖襁褓的邊角,在臂彎輕輕搖晃。
“昨個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回事兒。”
“沒吃飽?還是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