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學舍中的長桌旁,晏昭腦中還在不停回放着剛才的記憶畫面。
那青年高坐于馬上,身後耀眼的日光勾勒出他挺拔身形的剪影。
“多謝趙将軍。”
她垂下頭,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
這時候,遠處似乎傳來了尤婵的呼喚聲:“趙大哥!”
聽見喚聲後,趙珩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後拉起缰繩,馭馬朝着那頭而去了。
晏昭立在原地,靜靜地等,等那馬蹄聲遠走。
……
——“阿昭,阿昭?”這時候,姚珣的話音将她從回憶中拉回,“吓死我了,還以為你真要去射那姓盛的。”
晏昭愣了一下,随後笑着搖頭道:“怎麼會,真射傷了人那便難以善了了。”
姚珣一臉佩服地看着她,連連撫着胸口。
“我一直當自己行事大膽,今日一見卻是甘拜下風。”
“該作為時自然得果斷下手,”晏昭伸出自己的左手,之前的傷隻剩了些淺淺印記,而掌心處卻仍有一道刺目的紅痕——這是方才拉馬缰時留下的,“像盛白盧這種人,收拾她就得下狠手。若是一次不足以将其震懾,她隻會更猛烈地反撲回來。”
聞言,姚珣忍不住笑道:“何止震懾,簡直是吓破了膽。而且你瞧她,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還不敢指認你,那得是打心底裡害怕了。”
晏昭一隻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桌邊的雕刻花紋。
“如果是何絮來,我不會用這個法子,因為她當場就會說是我害她,但是盛白盧…..”少女神色自若,食指在桌上輕叩了一下,“她就會比何絮來想得更多。”
姚珣一手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對面的人,突然好奇道:“你在江南是不是過得不好?”
“……何出此言?”聽見這句話後,晏昭先是一愣。
怎麼突然問到這上面來了。
“否則你堂堂一個右相千金,怎麼會如此……”姚珣想了半天,這才搜刮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如此慮無不周?”
對面人垂下了眸子,下意識抿了抿唇。
“江南那處……畢竟非我本家,說不上過得不好,但到底不能托心以待。”她避開了姚珣的視線,慢慢解釋着。
姚珣似是看出了什麼,于是并沒有接着這個話題說下去。她眸子一眯,突然提議道:“不如我們去看望下盛白盧吧,她受驚在床,許多人都去安慰她了,你這個救命恩人怎麼能不去呢?”
晏昭看向她,眼神裡盡是——
“你這主意實在是……太妙了。”
也不知盛白盧現在看到她這個“恩人”會不會再受一次驚吓。
.
另一處學舍中,左相長女的塌前圍了一圈女孩兒。
“白盧你沒傷到哪兒吧?”柳瑜帶着些關心問道。
床榻上,少女臉色蒼白,眼神還有些恍惚。
她口裡喃喃道:“晏昭、晏昭、晏昭……”
那人的話音還在腦海中回蕩。
——“好,望你能記住這句話。”
她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晏昭身上,絕對、絕對有貓膩,她騎術怎會如此精湛?而且那隻胳膊,那橫在自己腰間的力道,絕不是養在江南的文秀女子可以擁有的。
盛白盧不斷在腦海中回憶着剛才的情景。
——“盛小姐。”
對,就是這個聲音,晏昭的聲音。
“可還有何處不适?”
那聲音漸漸近了。
等等,這句話她方才好像沒有說啊?
盛白盧有些疑惑地擡起頭——
“怎麼,盛小姐還沒緩過神?”一張清冷英秀、眉目疏朗,且帶着笑意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瞬間愣住了。
下一刻,床上的人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後撐着手朝後面躲去。
“你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她恐懼的源頭——晏昭,則是轉了轉眼珠,溫和笑道:“我來看看盛小姐還有沒有事,方才确實十分驚險,萬一有何處磕碰到卻沒有發覺……”
半晌後,盛白盧似乎終于冷靜下來了一些,她勉強擠出一個笑,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多謝晏小姐關心了。”
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的。
晏昭回頭與姚珣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眸中看出了幸災樂禍。
她又将目光投向屋内的其他人。
柳瑜皺着眉,朝她翻了個白眼;薛葭眼神躲閃,不敢與她對視;而另有一藍衣少女正上下打量着她,眼神看不出喜怒。
晏昭收回視線,心下有了計較。
她垂眸一笑,随後便向床上人告辭:“既然盛小姐沒什麼大礙,那我也不打擾了。”
盛白盧自然巴不得趕緊将她這“瘟神”送走。
“我身體不便,就不送了,晏小姐還請自便。”
她偏過頭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晏昭暗自在心中發笑,朝姚珣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