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手中動作一頓,隻覺得兩眼一黑。
若是真讓她去打聽,這不是把破綻往趙珩眼前送嗎?
但是轉瞬之間,她又有了主意。
眼看着少女垂眸,露出些羞澀的笑,輕聲說道:“莫要取笑我了,我真的隻是有些好奇罷了,縣主萬不可對旁人說起。”
尤婵一把挽住她的胳膊,面上含笑,親親熱熱地說道:“我嘴可嚴實了,隻管放心好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有些猶疑地開口:“不過,他好似有一個什麼心上人……回頭我替你打聽打聽。”
“不用不用,”晏昭吓得一激靈,連忙婉言拒絕,“既然趙将軍心有所屬,那我也不好做違禮之事,且待後說,且待後說。”
尤婵像是有些遺憾地應了聲:“……那好吧。”
兩人正說着話,馬車漸漸地停了下來。
迎蘭撩起簾子,率先走了出去,随後晏昭這才和尤婵依次下車。
成平伯府和焦府的馬車相撞後便有人回去送了信,尤婵的丫鬟留在西府街等着伯府的車來接,而得到消息的尤紹明則是專門候在了宮門口等着自家妹妹。
尤婵一下車,看見兄長的身影,便激動地提起裙子小步跑了過去。
“阿兄!”少女開心地在兄長身前站定,俏皮地行了個禮。
尤紹明笑着摸了摸妹妹的頭,換來了一個嗔怒的眼神。
“别把我頭發摸亂了!”她低聲“震懾”道。
尤紹明擡頭看了看她跑過來的方向,而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那晏府小姐朝這邊福了福身子。
“那是?”他不經意問起。
尤婵回頭看了眼,與晏昭對上視線後露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容。
“是晏小姐,就是上回在騎射場救人的,這次也是多虧她邀我同乘。”尤婵對晏昭的印象不錯,已然将對方當作了好姐妹。
尤紹明似乎也隻是随口一問,有了答案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朝着晏昭一颔首,便帶着尤婵向宮内走去了。
尤婵有兄長接,但晏昭的兄長大概還在路上,不過好在晏家的其他人倒是已經到了,晏昭走過去與祖母、父母都見過禮,便立在一旁靜靜等待着。
又過了一會兒,載着晏诤的馬車終于停在了宮門口,待他下來後,一行人這才入了宮。
一路上,晏昭秉持着不亂看少說話的原則,隻是悶頭跟在後頭走着,眼裡隻有腳下的青磚和前面母親的裙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一進這宮内就有些胸悶氣短,時刻都喘不過來氣。
她心裡默念着淨心咒,努力平息着不适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終于到了地方。
晏昭微微擡起頭,入眼是畫壁垂紗,玉樓金殿。正亭四圍擺着兩排坐席,亭下金階處鋪的是羅青紗毯,順着這紗毯又分為左右兩席。
端的是華麗無比,宛若神宮仙阙。
她跟着母親與祖母走到左席前方坐下。
此時席位基本已經坐滿,又過了一會兒後,隻聽得大樂奏響,霎時間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低首叩安。
皇帝車駕聲漸近,等到那聖儀停在了紗毯上,随着儀禮司一聲鳴鞭,諸王依次上了殿。
殷長钰跟着襄親王從晏昭身前走過,晏昭垂着頭,隻看見他腰際那一枚眼熟的香牌正随着動作輕晃着。
……
親王在亭邊入座後,皇帝這才從車駕上下來,緩步走入正亭内。
大樂未停,晏昭悄悄側目看着,隻見有宮人捧着首筵端至皇帝桌前,而後儀禮司聲樂一變,改為了花樂。這時候,一官袍男子捧着酒盞上到禦前。
晏昭則瞬間想起了迎蘭告訴她的宮禮。
她迅速瞥了身側的人一眼,跟着跪拜在地。
要等皇帝喝完這第一爵酒,方可起身。
耳邊樂聲不歇,晏昭感覺自己腿都快麻了,這才聽見了起身的信号。坐回位置後,跪于一旁的宮侍便為她斟杯進酒,随後她便僵硬地跟着母親的動作舉杯飲完。
這一套流程下來,才算開宴。
晏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就怕自己在什麼地方不小心出了錯。
——“今日是中秋宴,諸位不必拘禮。”
這時,正亭紗簾内,傳來一道低沉而冷淡的聲音。
那聲音吐字緩慢,但語氣威嚴。
是皇帝。
這一句話後,像是發出了什麼指令,官袍男子再次捧筵而上,待他退下後,外頭便依次走來了一排排的宮侍,将冷食點心依次擺在了衆人的面前。
這第一道是看食。
——繡花高饤一行八果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