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晏小姐不如與我一同用飯?隻是不知道我點的菜是否合小姐的口味。”趙珩走到桌邊坐下,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晏昭暗自歎了口氣。
今日到底是有事求他,這頓飯看來是免不了了。她舒展眉頭,也擡步走到桌邊落座。
“不妨事的,多謝趙将軍了。”少女眉目溫軟,面帶笑意,看起來倒有幾分娴靜之氣。
過了一會兒,菜便上桌了。
乳梨月兒糕、紅柿寶餅、雜絲切梅條、潤雞七花大盤、洗手蟹、香蓮鵝肫掌湯……
晏昭眼看着這些菜一道道上桌,心頭确是越來越冷。
趙珩這是試探自己呢。
這些菜,都是童玉君愛吃的。
對面人先動了筷子。
“晏小姐不必拘束,權當陪我吃飯就是。你我也非朝堂同僚,不用在乎那些個禮節食儀。”趙珩先是夾起一塊月兒糕,對着晏昭說道。
那清貴少女笑了笑,便也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加夾了一小片梅條。
這一頓飯晏昭算是坐立難安,味同嚼蠟。
明明都是自己愛吃的菜,但是卻要裝作不愛吃,每一道都隻能吃一點點——這對于早膳隻用了一點點乳粥的她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折磨。
同時她還要保持淡然溫和的神情,以防趙珩看出什麼不對來。
這一餐飯結束,晏昭總算舒了口氣。
她與趙珩拜别後就匆匆忙忙出了春平閣的大門,隻想着趕緊上車回習藝館。
二樓窗前,那绀袍男子一手捏着“钰”字香牌,目光落在樓下少女的身上。
他的眼中像是盛着一汪滿溢的粼粼湖水。
待那少女上了馬車逐漸駛離視線,趙珩這才轉身走出房間,伸手招來親兵吩咐道:“送封信去襄親王府上,就說,我有事想要與世子詳談。”
“是。”
.
襄親王府中,世子随從桑青快步穿過回廊,走到了一處房門前。
房内隐約傳來了怒罵與摔打之聲。
他小心翼翼地貼着門口問道:“世子,門房那邊收到信,說趙珩趙中郎将想約您一見。”
房内一時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後,一道低啞的聲音傳來:“進來說。”
“诶,是。”桑青連忙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了進去。
進入房内,本應整潔明亮的房間此刻一片昏暗,走動時還會不小心踢到什麼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不遠處的矮塌上,似乎正躺着一道人影。
桑青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隻見自家世子面色灰敗,像是脫了力一般仰倒着,清冷俊秀的臉上盡是疲倦之色。
“誰要見我?”殷長钰半閉着眼問道。
“趙珩,趙中郎将。”桑青小聲地回答,像是生怕驚擾了他。
聽見這個名字,殷長钰的眸子倏然睜開,他死死盯着桑青,似乎是被激怒了。
“什麼?趙珩?這個賤人還有膽子來見我?!!”他坐起身子,清冷絕豔的一張美人面此刻也化為了惡鬼相,而那聲音分外嘶啞,像是哭喊過許久的樣子。
桑青見狀,還是沉住氣繼續道:“他說……他那兒有一物應是世子所遺失的。”
這院中人都知道,自那日中秋宮宴回來後,世子便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知失了何物,整日在房内發瘋打砸,還遣了許多人去找什麼東西,甚至要再去宮裡找——這可如何了得?
再這麼下去,估計王爺都要找人來驅邪了。
聞言,殷長钰的面上一時神色變換,半晌沒有出聲。
桑青小心翼翼地擡頭瞥了一眼,隻見世子坐于榻上,身體微微顫抖,臉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是趙珩這個賤人,偷了我的香牌……定是他知道玉君最愛的是我,所以嫉妒了,這個賤人,這個賤人!!!”
說着,他語氣越來越激動,最後一句甚至是嘶吼出聲的。
——狀似瘋魔。
不知過了多久,殷長钰終于平靜了一些。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趕緊起身走到鏡前,一邊皺着眉細細端詳着,一邊說道:“好,他既然有膽來見我,我又有何懼?桑青,去回信,明日鶴來軒三樓雅座,我等他。”
“是。”桑青連忙應下,躬着身子便準備退下。
“等等,”殷長钰又叫住了他,“叫廚房熬些茯苓梨湯,多備些。明日我這嗓子若還好不了,讓他們等着領罰吧。”
“……是。”
“還有,明日我要穿那套雲緞山水紋流雲仙衣,外頭罩銀絲仙鶴紗袍,早早給我備好了,萬不可出了差錯。”殷長钰看着鏡中自己這張有些憔悴的臉,不由得暗暗生恨。
這定是那姓趙的計謀——偷了他的香牌,然後令他寝食難安、容顔憔悴,如此再見面方可壓他一頭。
他定不會教那賤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