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耳邊的驚叫與喧嘩之聲似乎都遠去了。
——隻剩下了胸腔中那沉悶的一聲聲心跳。
咚、
咚、
咚、
…….
“铮——”
也許很久,也許隻是瞬間,一道尖利的箭鳴在她耳邊炸響,紛飛的亂發中,晏昭下意識側眸望去,眼前似有片片血色掠過……
一支箭自那瘋馬右眼插入,又從後腦的鬃毛裡露出一點寒光。
被捅了個對穿的瘋馬晃了晃,朝着天空發出了最後一聲長嘶,随後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而她身下那匹馬仍處于興奮狀态,晏昭努力地想要使其平靜下來,但是她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此刻眼前一陣發黑,連手臂都在發顫。
不行……
不能松手……
耳邊突然傳來驚呼聲,她隻覺得後背猛地撞上了什麼東西。
堅硬,但溫暖。
一雙鐵臂自身後環來,那人吐息溫熱,在她耳畔說道:“沒事,坐穩了,不要慌。”
晏昭下意識伸手扶住他橫于自己身前的小臂,她觸到了束袖上的紋飾,涼意順着指尖一路傳至腦中,竟讓她清醒了幾分。
颠簸中,晏昭的頭頂好幾次磕上了什麼東西。
——有些痛。
大概是趙珩的下巴。
痛感讓她下意識側眸看去,青年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低頭露出一個笑來。
——“沒事的,别怕。”
不知為何,她原本慌亂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就如同身下這匹逐漸不再躁動的馬一樣。
許久之後,馬兒終于平靜下來,晏昭伏于馬背上喘着粗氣,她閉了閉眼,腦中仍是天旋地轉一般。
身後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緊接着,青年那帶着些冷燥的聲音響起:“快下來看看有沒有哪裡傷着。”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雙腿的知覺,晏昭擺擺手,沒有去扶趙珩伸出的胳膊,而是自己下了馬。
她這時才注意到周圍的人群。
就如同上回盛白盧驚馬,四周已圍了一圈人,好些面熟的臉孔都在關心地問她怎麼樣。
晏昭忍不住低頭苦笑了下。
這算不算是惡報因果。
“我沒事。”她擡起頭笑了笑道。
“萬一有内傷呢?”趙珩仍不放心,一臉擔憂地望着她。
“真的沒事,”晏昭将目光轉向那匹倒在地上的瘋馬,它的身體還在抽搐,口裡淌出了一灘黃白色的水沫,“這馬……是生了病還是染了什麼瘟?”
話音剛落,周圍的聲音一滞,随後人群一下子小步散開了。
趙珩也看向那馬,眸色漸深。
“是要好好查一查,隻是病馬倒算小事……若傳了馬瘟,那可就不是損失一匹馬這麼簡單的了。”他冷聲道。
一旁的晏昭則是垂下了眸子,心中不禁一陣後怕。
方才那馬直直對着自己撞來,隻怕不是巧合。
還沒等她再細細思來,突然心頭一悸,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身子控制不住地搖晃了幾下。
“怎麼了?”趙珩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連忙伸手扶住,“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她張了張口,卻隻發出了一點細微的聲音,隻能低下頭不停喘氣,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模糊了。
趙珩大驚,彎腰抱起她就想往館内走,卻被人攔在了騎射場大門口。
“你是何人?男子不得入館。”一名衣着與舍監相似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皺着眉看向趙珩道。
“讓開,”他聲音冷銳低沉,面上帶着急躁之意,“人命重要還是規矩重要?”
那中年女子一挑眉,叉着腰往中間一站——
“再怎麼樣也不能壞了規矩,看看你這……成什麼樣了?”
她上下打量着趙珩與其懷中的少女,眉頭越皺越緊了。
“你——”趙珩面色陰沉,剛要發怒,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焦急喝聲。
“阿昭?!!”
素衣少女提着裙子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小道盡頭,她額上有汗,胸膛不斷起伏着,一看就是疾跑過來的。
“趙将軍?”姚珣見到此刻的場景顯然也有些驚訝,但是她還是立刻将目光放在了晏昭身上,“讓我來吧,已經遣人去尋大夫了。”
趙珩看了看懷中的少女,有些猶豫。
“她現在很虛弱,基本上沒什麼力氣,你……”
“趙将軍放心,何小姐也快來了,我們兩個人肯定能把阿昭安穩送到學舍的。”姚珣保證道。
正說着,何絮來果然也一邊喘着氣一邊小跑着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