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去小畫城上班?”
高典激動得一嗓子直接吼出來,筷子停在半空中,有些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李映橋,又下意識瞥向俞津楊。後者沒什麼反應,人靠在沙發座上慢條斯理地往自己碗裡夾了一筷子魚肉,頭微微偏着,像是在聽,又像是沒在聽。
“話先說前面,我是絕對歡迎你回來的。”高典一臉信息過載的表情,索性撂下筷子說,“但為什麼啊,你原先那公司如果幹得不舒服,辭了就辭了呗,憑你的能力在北京又不是找不着工作,幹嘛要回豐潭來上班啊?”
李映橋正叼着塊鴨掌在啃,“很驚訝嗎?喵不也放棄外面的花花世界回來了嗎?”
“那不一樣啊,喵是早晚要回來的,四一哥那麼大的攤子生意他得回來接手啊,而且,喵是因為——”
“是不是李書記給你打電話了?”俞津楊打斷,放下筷子轉頭問她,又随手抽了張紙巾遞給高典,示意他閉會兒嘴。
高典卻沒反應過來:“李書記誰啊?”
“李伯清啊,”李映橋擡眼說,“就當年那個單槍匹馬去廣東玩具展銷會,結果給豐潭拿下第一筆木玩訂單的李伯清,高考放榜還給咱們發過賀語那個。”
李伯清也算是個傳奇人物,當年就是他用鎮上一位老人做出的第一隻木頭玩具投石問路,竟意外在廣東開拓出豐潭木玩市場,于是回來就招兵買馬、大張旗鼓地集資辦廠,确實鎮上不少人跟着發家緻富,俞人傑也是其中之一。
在那個萬元戶都罕見的年代,在李伯清的帶領下,整個鎮一年就做出近百萬的銷量,甚至随着互聯網時代電商的到來,訂單遠銷海外。
李伯清自認生來就帶着使命,他對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情懷,不光自己掙錢,還要帶着所有人掙錢。
當年鎮上但凡會做點木工手藝的,人均手裡都有好幾間木玩工廠,但今時不同往日,豐潭木玩這條産業也成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早已是夕陽産業。
就連俞人傑也是,每年掙得确實還沒一家酒店的分紅來得多。但李伯清的面子,别說俞人傑,就連豐潭政府的領導都還得讓他幾分。
當年他們幾個高考成績一公布,李伯清都驚掉下巴,雖然他們幾個都遷到小畫城了,但李伯清還是把他們幾個算作是自己後生,畢竟鎮上什麼時候出過那麼多名牌大學生。
一六年卻一口氣出了四個。那年的幾個小孩确實狠狠讓李伯清長了一波臉,好一番揚眉吐氣,所以他對李映橋幾個的動向也格外關注。
疫情爆發那年,他讓人逐個打電話過去詢問,問他們在外地發展如何,如果不好的話,要不要考慮回家鄉發展。
李伯清當時開出的條件很豐厚,畢竟當時他在豐潭還有些話語權,但這兩年他也開始退二線。李映橋決定要回來的時候,他那邊已經給不出什麼優渥的條件了,但也還是誠意滿滿地說你要回來我夾道歡迎,肯定盡我所能給你保駕護航。
李伯清确實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作風卻老派,時常在朋友圈寫詩表達對鄉土的熱愛。
“對對對,”高典也想起來,“他朋友圈老寫詩,喵給他每首詩都點贊了。”
李映橋叼着鴨掌呢,詫異瞥俞津楊一眼,“看不出來啊,喵你這麼舔呢?”
俞津楊置若罔聞,接着夾了塊魚肉,低着腦袋貼着桌闆在吐魚刺,半晌才開口:“他讓你去小畫城上班?做什麼?景區管理員?”
李映橋言歸正傳說:“差不多吧,他說随便我折騰,小畫城嘛,反正最熟了。”
俞津楊笑了下:“你小學就搬走了,小畫城早就改建過好幾輪了,你确定你還熟?什麼時候入職?”
“下周,等現在的運營老總走了,我就去點個卯。”李映橋反問,“你工作室什麼時候開的?”
“去年吧,”他人往後一靠,抽了張紙巾擦手,轉手去撈手機,“微信,我掃你。”
“哦哦,”李映橋拿着筷子愣了下,反應過來另隻手也去摸手機,還喃喃了一句:“咱倆怎麼還能沒微信呢?”
他掃完扯了下嘴角,語氣倒是難得有些陰陽怪氣:“問你啊,為什麼。”
高典也拿起跟着掃,眯眼道:“靠,純情屎殼郎蹦恰恰?不是啊,偶像,這不會是你的工作微信吧?”
李映橋通過兩人的好友申請:“當然不是,工作我另有安排,這我私人微信。”
俞津楊看着跳出來的對話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看她問:“你以前是不是加過我?”
“沒有吧,”李映橋也忘了,“也可能有一陣子搜過Q.Q号什麼的,你是不是當時沒通過。”
俞津楊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偏過頭無語地盯着她看了兩秒,見李映橋一臉無辜地看着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你又沒備注,地址還在安道爾——”
李映橋差不多也吃飽了,放下筷子,眼神涼飕飕地看着他說:“行吧,不怪你,怪我咯。”
“怎麼敢。”他低下頭去發送好友申請,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李映橋這次回來才發覺,俞津楊長高了之後,連五官都更加勻稱優越,從前總覺得他眼睛太大——其實他是不太标準的丹鳳眼,在他小時候那張臉上顯得過于占地方。
如今比例卻很适中,眼尾微斜上揚,但又不是狹長那款,小時候更看着更秀氣,如今褪去稚氣,臉部線條輪廓清隽而流利,平直濃郁的劍眉更襯得這雙眼睛内斂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