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城那個耍無賴的架勢，讓李聞玉想起那天辦公室裡的慕淮景，這兩個人果然是親生的兄弟，耍無賴的架勢都一模一樣。

李聞玉深吸一口氣，咬字清晰地說：“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家。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慕淮城道：“你不回家你能去哪兒？那不是你的家還有哪兒是你的家？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聽到後面這一句，李聞玉的情緒又有點兒繃不住了，他猛地扭過頭來，就這麼紅着眼眶恨恨地瞪着慕淮城：“你記得？你也記得自己對我說過什麼嗎？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一個人在家，你說過再也不會丢下我一個人，可是你又讓我度過了多少個一個人在家的晚上？你說一輩子就隻喜歡我，你說等一畢業我們就結婚，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你又有哪一句兌現了？我一直在等，慕淮城，我聽話地一直在等，我等了你十年了，你想起來了嗎？”

慕淮城感覺心髒被猛擊，那種陌生的刺痛再次襲來，像被狠狠甩了一耳光，一下子連話都不會說了。靜默半晌，他才漲紅了臉，迎着李聞玉針紮般的目光，讷讷地說：“聞玉，是我那時年少輕狂，為了哄你開心，開了很多空頭支票。但你應該知道的吧，兩個男人，怎麼可能結婚呢……”他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李聞玉心徹底涼了，他麻木道：“所以，你其實，根本就沒想和我結婚，根本沒想把我當作你唯一的伴侶，對吧。那我是什麼？我是你養的一隻為了讨你歡心的寵物嗎。”

“當然不是！”慕淮城急忙打斷他，“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侶啊，我雖然不能跟你結婚，但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這有什麼區别嗎？”

他煩亂地抓了把頭發，一咬牙抛出了所有的籌碼，慕淮城說：“歸根結底，你不就是還在生我的氣嗎？大不了，大不了以後我都不再見姜煜了，不，誰我都不見了，從此以後我就隻有你李聞玉一個人行嗎？”

“你不喜歡一個人在家，可以，我去哪兒都把你帶上。我還會向所有人公開你的存在，我會讓大家都知道我有夫人了，你李聞玉就是我唯一的伴侶，行嗎？這樣你能原諒我了嗎。”

李聞玉聽完，卻隻是沉默着。

慕淮城說的這些，确實是他曾經最想要的東西，忠誠、安定和一段公開的關系。但今天從慕淮城嘴裡親口得到承諾，他竟并不高興。

所以其實慕淮城一直都知道他想要什麼，他什麼都知道，隻是不願意給罷了。

“聞玉，你說句話，你不說話我心慌。”

慕淮城側身過來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緊緊摟進懷裡，繼續說：“今晚我剛好有個慶功的晚宴要去，你陪我去吧，好不好？你如果擔心我又說話不算話，我們今晚就公開。”

李聞玉頓了頓，才慢慢開口。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是同性戀了麼。你之前這麼忌諱，怎麼突然就願意了。”

慕淮城的神色蓦地有些尴尬，眼神也不太自然起來，佯作鎮定：“我在圈子裡這麼久，說實話，知道我喜歡男人的也不少了，早就沒什麼好隐瞞的了，隻要不傳到我爸媽那一圈兒去就沒事。今晚的慶功酒來的都是熟人朋友，你不用擔心，反正我遲早要向他們介紹你的。”

李聞玉輕輕蹙了蹙眉，還是沒有應答，但慕淮城知道他心軟，一下子讓步這麼多他肯定會動搖，于是乘勝追擊，連忙下了車從駕駛座把人也拉了下來，塞進自己的車裡。

“走吧，我帶你去換套衣服，還有三小時才開始，我都好久沒有帶你逛過街了。”慕淮城捏着李聞玉的手心，放在唇邊親了親，一副很珍惜的失而複得的模樣，李聞玉失神地安靜。

要相信他嗎？就這樣原諒他了嗎？就這樣輕易原諒了他，對得起你這十年受的委屈嗎。

可是，不原諒他又能怎麼樣？這座城市就這麼大，難道可以再也不見嗎？當你最想要的一切終于唾手可得，你舍得就此放棄嗎？這樣就對得起你這十年日複一日的等待嗎。

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會懂李聞玉的痛苦，他總是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

最後一次了。他想。

就當是他再給自己的青春一次機會，一次試錯的機會，如果慕淮城還是死性不改，那麼他再也不會回來，徹底放手、離開。

天下之大，他總會找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