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回一句“我哪裡不安分”的他,一擡頭就對上了常彥漆黑如墨的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的同時,所有的垃圾話都憋回了肚裡。
甚至不用顧良遠的示意,他就十分積極的躬身行禮。
“拜見老師。”
師味太強沒辦法,别看他現在浪得慌,前世可是實打實聽老師話的好學生。
這一下積極的,倒是讓顧良遠十分刮目相看,同時又警惕他是不是想搞什麼幺蛾子,整個人都向常彥方向靠了幾分。
倒是常彥,先是看了看顧謹安行禮的模樣,又捋着自己的胡須搖搖頭:“我不過暫代幾天,算不得你真正的老師,毋需多禮。”
不是說拜師嗎,怎麼又算不得老師了,這兩人怕不是合起夥來驢他吧?
被他這番話說得摸頭不着腦的顧謹安正要起身向他爹問個究竟,冷不丁就被人按着腦袋跪在了地上,脆生生的完成了一個不算規範的三叩首禮,額頭被硬冷的地磚撞得生疼。
擡起因疼痛而泛起生理淚水的眼睛望去,剛好看到他爹十分谄媚的對着常彥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有算不得真的說法,懷遠兄,以後我這兒子就交給你了,随打随罵,千萬當自家的别客氣,皮厚着呢打不不壞的。”
他就知道!
他爹之前的那些誇贊之語都是虛的,眼看目的達成裝都不裝了,這幅吾兒雖賤,其壽如龜的語氣還真是讓人怎麼聽怎麼都不爽呢。
快點拒絕他!
看向常彥的目光中透着希冀,希望他如能上次一樣毫不留情的拒絕。
“懷遠兄,你看看,還是你和他有緣啊,這小子平常對我都沒那麼孺慕的。”
放屁,要是真的是孺慕的話,你何必要把我的腦袋往下壓。
被強行壓低了頭的顧謹安不敢反抗,因為他爹似乎并沒有達到所想要的最終目的,他怕他這一反抗,最終會因跳脫而徹底進入常彥的眼中。
畢竟這種固執又認真的人,最喜歡給成長中的樹苗修剪枝丫了,真要如此,他哭都沒地方去哭。
“既如此,這拜師禮我就先受下了,等來日去見他真正的業師,我再給他好好規範一下君子六藝中的禮之一道。”
結果最終讓他大失所望,上次表現得對收徒十分抗拒的常彥居然就這麼答應了,難以置信頂着他爹力道擡頭的顧謹安,正好看到兩人十分默契的相視一笑。
喵的,原來真的被演了。
但什麼叫做真正的業師?難道他爹還給他找了另一個老師。
一想到未來還有一個如同常秀才一樣的老師環繞在自己身邊,顧謹安臉都皺起來了。
有心想要問個究竟,可惜敵方不給他機會,一擡頭就被常彥丢出的大串問題砸得頭昏腦脹,條件反射的回答之後,又稀裡糊塗的被趕了出去。
全程除了回答,連歎氣的時間都沒給他留一瞬。
而且哪有問蒙童這些東西的,他這種年紀,不該背點鵝鵝鵝什麼的嗎,一來就上論語,他爹都沒教到的好嗎?要不是前世課本上學過一些,多少有些熟悉它的解題思路,隻怕就要倒在“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①”上了。
他覺得這老頭多少是有點在點他。
搖搖頭将煩惱甩出腦袋,再次得到私人時間的顧謹安蹦蹦跳跳往他娘親的房中去了。
管這許多幹嘛,反正能浪一日是一日,先去找弟弟妹妹玩了~
看着孩童短暫低迷之後又重新神采飛揚,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嚴厲的常彥眼睛一亮,頭一次發自内心的對顧良遠贊歎道:“賢弟啊,你這兒子,還真是個奇才啊。”
明明他的問題遠超蒙童所知的範圍,這小子卻能回答得頭頭是道,雖有些悖于時政的歪理,但細細思來,似乎也非毫無道理,若不是他清楚顧良遠的為人,幾乎要以為他是故意拿着好兒子來自己面前炫耀的。
如此年紀就能有此見解,來日必非池中之物。
若不是他命運多舛,擔心厄運會牽連到弟子,這麼好的一顆苗子,真舍不得拱手讓人。
“我也這麼覺得。”
自從兒子開始答題後顧良遠的眼睛就異彩連連,他是真沒想到兒子能到這一步,畢竟老友出的題很多都已超出了他授課的範圍,這小子,還真是驚喜一連接一連,若不是那筆爛字實在令人糟心,搞不好他們家還真會出一位進士。
狀元他可不敢想,點宗親為狀元,不是皇帝颠了就是大臣瘋了,沒可能的。
“……口水吸吸,你多少含蓄一點。”
人嫉妒的時候,果然是連優點都會變成缺點的,此刻的常彥選擇遺忘當初同顧良遠交好正是看中他坦誠的事了。
“我也沒流口水啊。”話雖如此說,但謹慎起見他還是用手擦了擦嘴角,發現真的沒流口水之後,心領神會的看向常彥:“常兄要是在嫉妒我有這好兒子,現在反悔收徒還來得及。”
常懷遠什麼性格,他還不了解嗎?
看着最為端方守禮,甚至近乎嚴苛,但實際是個最眼饞别人心頭好的人,上次被卡着日期搶走的那副畫,他至今都還記在心裡,要是他想改口收自己兒子為徒,那畫也不是沒有重回自己手中的可能。
看着沉醉在兒子過分聰慧中顯然已忘記了到底誰求誰的顧良遠,常彥直接甩袖離去:“嫉妒什麼?嫉妒他跳脫又字醜嗎?”
再不走,他就要按捺不住心動了。
“懷遠兄,考慮一下嘛,一幅畫,我包你能得一個聰明伶俐又乖巧的好弟子。”
果然是打上了那副畫的主意,可惜他已經送人了。
不搭理的常彥直奔院門而去,生怕慢了半步就會受到誘惑,弟子是真想要,但顧謹安若是跟了他才會真倒黴。
陸明夷啊陸明夷,你可欠我欠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