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快滅火!”
姜洛玉痛到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全身都在疼,那些文字讓他耳畔嗡鳴不斷。
拍打紙張時冰涼的火焰沾到皮膚,就像是碰到了青松上的蓬松積雪。
可無論他用何種方法,水澆土埋……那些火依舊毫不留情地卷起剩餘的宣紙,越燒越旺。
叢明雪也沒過來。
焦糊味兒包裹住整個鼻腔,姜洛玉後知後覺自己整個人已然置身火海。
但火焰不知為何沒有将他吞沒,而是顧忌着什麼一樣,把他圈了起來。
隻餘下懷裡緊緊抱着的一堆淡黃的宣紙完好無損。
“……沒什麼好看的。”
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叢明雪捂住了他的眼睛,又試圖抽走他懷裡的東西。
姜洛玉執拗地護住,眼眶在黑暗裡酸得不行,偏偏流不出淚:“我偏要看。”
說話間,幽藍色的火苗似乎得到了允許,開始順着兩人的衣角,朝姜洛玉懷中的宣紙爬去。
“你到底……寫了多少遍?”
姜洛玉詢問的聲音不大不小,滞澀又生硬。他已經失去了大聲說話的力氣。
火舌蔓延到了兩人腰間。
他轉身看着叢明雪的臉,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從裡面看出什麼。
“沒有很多。”叢明雪實話實說。
“一天一遍而已。”
姜洛玉試圖思考。這幾個字說的太過輕松,仿佛一天一遍的抄錄和呼吸一樣簡單。
可他們分開了三百零七年,十一萬多個日夜。
叢明雪撩起對面人遮住視線的發絲,語氣格外認真,一字一頓:“你回來了,我現在不需要它們了。”
姜洛玉抱着那堆信紙的力道緊了又緊,最後……松開了手。
“嘩啦——”
僅剩的幾張被興奮的幽火吞噬。
他一把抱住叢明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恢複記憶起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終于如洪水決堤。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一個勁兒的道歉,“我不知道日記混在留給你們的信裡,我忘了……我記不清……我想把它們燒掉的……”
“我沒想過會忘記的,師尊、我不想忘的……”
那些夾雜着過多痛苦的文字應該死在烈火焚燒裡,而不是留給叢明雪,留給他的師尊、他的道侶。
讓他自己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裡反複咀嚼,寫下得不到答複的回應。
三百年太長了。
“我知道。”
叢明雪用恰到好處的力度回抱住姜洛玉,調整了肩膀的角度,好讓對方能夠自如呼吸,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後背,重複着:“我都知道。”
是他發現的太晚了。
當初忙于四處奔波尋找解毒的東西,便對姜洛玉的情況有所忽略,再加上承擔了一部分滅心毒,更是讓他得分出更多精力對抗毒藥的副作用。
他早該發現的。
熟悉的冷香環繞在身側,在一聲聲安撫下,姜洛玉逐漸從崩潰的情緒中抽離,呼吸也跟着平穩下去。
見人不再哭了,叢明雪捧起姜洛玉的臉,細細擦去上面尚未幹涸的淚。
滾燙的吻從眉心一路下滑,從最開始的隐忍克制,逐漸變成了沒有過的瘋狂。
太兇了。
姜洛玉舌根發麻,眼角又滲出了一點淚,整個人顫了顫,生出要被吞吃下去的荒謬感。
那一點将落未落的眼淚被人快速蹭了下去,卻沒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能親近,如今被久違的熟悉氣息裹挾着,僅是一個簡單的“撫”,都讓他瞬間起了反應。
幽火越燒越旺,從他們身上褪下開始爬上牆壁。
隐約感受到什麼,落在軟榻上後,姜洛玉艱難睜眼朝叢明雪身後看去,瞥見了一點金光
叢明雪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床上人的視線,眨眼間脫下外衣。
腰間一松,姜洛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叢明雪身上,這麼一看,居然瞧見對面人銀白的發梢染上了幾抹漆黑。
他撐起身子,擡手抓向那縷銀發:“怎麼變黑了?是因為心——”
黑暗再臨。
叢明雪揮滅了張牙舞爪的火,在黑暗裡湊到姜洛玉耳畔輕聲道:“阿玉。”
密室裡設置了陣法,不用上特殊的口訣無法視物,就連神識也無法自由活動。本來是他用來心無雜念的對抗心魔的,如今……反倒成了他用來遮掩醜态的工具。
叫嚣的心魔趁他松懈的時候沖破了識海的囚籠,正在冰天雪地裡尋找操控身軀的辦法。
叢明雪知道,他應該去立馬壓制。
可他如今能清晰看見青年眼裡的茫然,還有面頰上因為情動染上的淡粉。特别是唇上,那顆和剛才比起來明顯紅了不少的痣,像是羽毛擦過水面,泛起了一陣漣漪。
這一刻的姜洛玉無可辯駁地安靜、乖順,甚至帶着一絲少見的脆弱。又像是枝頭熟透的果子,薄薄的外皮下滿是豐盈的果肉,等待着外人采撷時流淌出清甜又粘膩的汁水。
“阿玉。”他忍不住又喚了一聲,這次的聲音比起剛才要低上不少,說完用鼻尖蹭了蹭姜洛玉的脖頸。
姜洛玉側了側腦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