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去後都感冒了。
沈嘉越死活不認是淋雨受涼的緣故,堅稱一定是高鐵站人太雜,被傳染了流行病毒。結果說完這句話的兩小時後,他就燒得暈暈乎乎,勉強撐着排練了一會兒,最終爛泥一樣,軟趴趴地倒回酒店的床上。
林辜月則喝了藥,睡了個午覺,打打噴嚏就恢複如常。她猜是因為吃太多,食神護體。
但她對沈嘉越莫名地感到很抱歉,便坐在他的房間裡直到零點,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很神經地伸手指探他鼻息,生怕他不喘氣了。
他突然睜眼:“我又沒死!”
她的手縮回來,尬笑:“你睡得太安詳了。”
沈嘉越的鼻子哼氣,翻了個身背對她,不應話,仿佛又睡着了。
她隔着被子捏他的肩膀,悄聲道:“阿姨剛剛給你量了體溫,已經退燒了,我先走了。”
“喂,林辜月。”
他核桃似的腫眼睜得勉強,目光在兩條齊平的縫中迷迷糊糊地飄向她。
“嗯?”
她抱着書,重新坐下來。
“我剛剛夢見我在那個舞台上表演小提琴,很成功,金色的飄帶落在我手心裡,我把它送給了你。然後我們一起看向正中央的大門,葉限站在那裡,對我鼓掌。不過,在夢裡,我還是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所以他是一隻巨大的狗。”
沈嘉越的聲音像被煙熏過。林辜月給他倒了一杯水。
“但那隻狗會說人話。”
她輕輕道:“當然,因為那是葉限。”
“也對。”
沈嘉越的嘴唇和臉頰都紅了幾分。
“他說了什麼?”
“忘記了。隻記得後來四腳朝地奔跑,飛快地坐上UFO離開了。我發現他沒有尾巴,但是長了一個聖誕拐杖,斷在地上,我撿起來了……我又困了。”
“睡吧。”
沈嘉越的眼睛很乖地閉上,手卻不自知地拉住林辜月的袖子。
“明天我還會順利嗎,辜月?”
她愣住了。
接着,林辜月微微一笑,将他的手藏進被子裡,把房間的燈光調得更暗,光與影都褪去,一切隻剩下輪廓。
“一定。”
沈阿姨說,沈嘉越半夜又發了一次高燒,一直不退,吃藥也全吐得幹淨,隻能拉去急診打退燒針。
林辜月端着稀粥鹹菜,刷房卡推開門,看見他蜷在沙發椅上,裹着毯子,頭有氣無力地歪倒,眼睛直直盯着琴譜看。
他的餘光瞥向她,腦袋扭到另一側去,耍性子道:“我什麼都不想吃,走開。”
沈阿姨拉過林辜月,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剛剛你叔叔叫他好好休息,别去拉琴了,他氣得差點又吐,不過現在什麼也吐不出來了。我也給他東西吃,但他怕自己吃了飯和藥就想睡,影響狀态。”
“他還能有狀态比現在更差嗎?”
沈阿姨也愁得一夜沒休息,臉頰蒼白:“你去和他說說吧。”
林辜月徑直走到他身側,把飯菜放在茶幾上。沈嘉越極用力地“哼”了一聲,但他發完脾氣後自己腦袋也疼,撐着太陽穴揉。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讓讓。”
她的手臂交叉,硬是擠出一個空位坐下。
沈嘉越挪了挪身子,讓出位置,語氣依舊生硬:“我還不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真能猜到啊?”
“無非和我爸媽說的一樣。”
“沒有啊,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她仰頭看天花闆,忍笑片刻,裝嚴肅道,“你昨天叫我‘辜月’,沒有‘林’。”
沈嘉越的琴譜掉在地上,他倏地坐起身,眼睛已經消腫,赫然撐開,顯得比平時更圓。
林辜月撿起來,手腕比直,莊重地遞給他,擡臉:“你還記得嗎?”
“我……”
他的臉紅了又紅,嘴唇動動,咳嗽幾聲。
“你記得诶——”林辜月欠扁地把這句話念得彎來繞去。
沈嘉越惱羞成怒,手指卷着琴譜的頁腳:“怎麼了?不行啊?你難道不就叫這個名字?名字還不許别人叫了?”
“是啊,名字就是讓人叫的,沒說不能叫啊。“她連忙給他倒水順氣:“你悠着點,别又氣吐了。”
“誰說我要吐了!”
“那吃點呗,老大,今天你當老大。”林辜月殷勤地捧起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