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限改口哄道:“确實,這麼說的話,算變了,很明顯。”
“你也變了很多,現在長太高了吧。不過也還好,林辜月才是我們當中最矮的,我已經不是了!幹一杯,慶祝一下!”
三個人荒誕地碰了個杯。
沈嘉越催着他們坐下,猛灌了幾口汽水,把空空的易拉罐像紙一般在掌心裡揉皺。他搭上葉限的肩膀,身體歪歪斜斜,語氣搖晃得像個醉漢:“葉限,我是認真問你,我們再見面,你是不是很開心?”
林辜月不由得看了眼他手中的易拉罐——芬達應當沒出過酒精版本吧。
葉限顯然也疑惑,試探:“你喝醉了?”
“不領情的家夥,一點都不會接戲。”沈嘉越甩開手臂,嘀咕着從口袋裡再掏第二瓶飲料,“咔”的一聲拉開拉環,也不知道他的口袋是有多深,竟然能塞下這麼多瓶瓶罐罐。“酒後吐真言,懂不懂。汽水喝不醉,那你就裝一下!裝一下不會嗎!”
林辜月簡直噎住,再次發問:“沈嘉越,這就是你說的,你想到的……”
“你給我閉嘴啊!”
手電筒早就關了,摸着黑,她也能猜到他的臉一下子脹得有多紅。
葉限一如小時候,從不掃興潑冷水,知道沈嘉越的心思後,願意陪他搭戲台。
他艱難地醞釀情緒,支吾片刻無果,沈嘉越忍不了了,幹脆道:“那我就直接發問了!所以,葉限!你現在心情還好嗎?我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林辜月雖然見慣了他一向缺根筋的樣子,可如此單刀直入,直切主題,還是令她覺得一陣驚悚。
反而是葉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有一種終于落地到家、放下行李的放松。
“其實……”
沈嘉越和林辜月聚精會神,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音節。
“你們知道蚌殼是怎麼遊泳的嗎?”
“蚌殼會遊泳嗎?”
“蚌殼會遊泳嗎?”
話題跳躍得太過分了,但也确實好奇,他們詫異的尾調一揚再揚。
“當然會啊。”
葉限舉高右手,手指作出半圓,然後一張一合地從他頭頂飛過:“蚌殼遊泳就像烏鴉一樣,嘎,嘎,嘎。”
空氣凝滞了幾秒。
葉限的眼角先洩出笑意,肩膀微微抖動,随即,三人同時捧腹,笑聲肆無忌憚地響亮了整個碼頭。
他們成功地醉上了汽水,到後面也不像演戲。
沒有吐真言,倒是結結實實地一齊發了一場瘋。
最初隻是沈嘉越鬧着葉限,非要試試電視劇裡的公主抱,結果一擡腳,冷不防地踢到林辜月的臉上。林辜月死活抓着沈嘉越的腳不放,咬着牙,揚言要把他的鞋子扔進水裡。趁着她低頭的空檔,沈嘉越飛快地解開了她的長圍巾,綁成一顆球傳給葉限。葉限半推半就地丢回給沈嘉越。
于是林辜月開始在他們倆之間進行10米往返跑。
“你們耍猴啊!”她大喝一句,便沒人敢動了。沈嘉越殷勤獻上圍巾,林辜月狡黠地沖葉限眨眼,葉限點頭會意,立即攔腰将沈嘉越撲倒在地。
沈嘉越驚喊:“你們耍詐!葉限你到底幫誰!”
林辜月順利地搶到他的鞋子,高舉戰利品,吐舌做鬼臉。
沈嘉越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揍了葉限一拳,然後,十分淡定地走到她面前,擡起胳膊,不待林辜月有所反應,毫不費力氣地拿回鞋子。
“豬啊,都說了,我現在比你高——”
他的驕傲沒結束,鞋子被身後一隻更高的手奪走,一回頭,葉限一臉無辜。
“我再也不想玩這個遊戲了。”沈嘉越非常挫敗地說。
他們沒歇多久,繼續亂跑,跑不動了就到水岸邊的石頭堆裡,一邊哼音樂課本上的童歌,一邊比賽誰的石頭最像愛心。
夜色被攪活了,他們胡鬧到天擦亮。
晃眼間,他們坐回石階上。
他們翻手機分享相冊,看到葉限在畫室和各種人的合影,還有這些年畫的畫,其中一張林辜月竟就是她在旻州駐足過的那副海岸畫。
她的手指一點:“诶,這張……我見過。”
“那天你來看了,對吧。”
葉限的聲音像一杯無害純淨的白開水,沒有調味,隻有溫度。
“對,但我不知道是你畫的。”
“你應該也不知道在那個互動裝置另一面的是我。”
林辜月的瞳孔驟然一縮。
沈嘉越不明所以,他們向他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他聽着聽着,非常懷疑地看向林辜月。
她連忙地否認:“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故意不告訴你。”
葉限笑道:“是的,隻是偶然。”
林辜月捂在圍巾裡的下巴愈發的熱了。
偶然。偶然在生活中實在太美了,就像一隻蝴蝶悄然地停在荷葉上,已經足夠漂亮了,但它忽然振翅,顫顫地飛起,這意外的瞬間更令人屏息。
林辜月想,也許她已經完完全全地喜歡上了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