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仍然敢一個人關燈睡覺,也敢下遊泳池遊泳,甚至他還撞見過遊臨在沐浴的時候,将整個腦袋浸入水裡,他也沒有表現出畏懼火。
可是,他面對這些的時候,身體為微不可查的那一絲顫抖和退縮還是會被赫連聃察覺到。
赫連聃不敢想,遊臨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才能在短短幾秒内,說服自己面對自己恐懼的東西。
他從來沒有真的克服。他每次都會害怕,但每次都會像個正常人一樣走進自己的害怕。他以恐懼的心理,在恐懼的狀态下,折磨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遊臨看着面前略顯頹喪的腦袋,滿意地露出一個笑,是一種解一道很久都沒有解開的難題,終于找到解題思路的滿意。
他推開赫連聃,一腳踢在赫連聃腿上,讓他坐正,然後自己也坐正,繼續用餐。
“我不能答應你。”遊臨用一種不識好歹的語氣回答。
赫連聃近乎哀求地問:“為什麼不可以?”
“你怎麼可以這樣?”見遊臨不理,他換上了質問的語氣,又像是在控訴:“你自己的安危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自己,那我······我求你去在乎好嗎?”
遊臨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問,“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赫連聃讀懂了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喪氣。他就不明白了,怎麼會有人這麼不在乎遊臨。
偏偏還真有,偏偏這個人還是遊臨自己。
“你以為你很無私是不是?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不是?”
遊臨看向他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隐隐帶着期待。
然而赫連聃不知怎的,氣勢突然弱了下了。
他抹了一把臉,道:“你是很偉大,很無私,所以請你在乎在乎我好不好?”
“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是我在乎,我早就把你看做比自己還重要的人了,你住在我心裡。你這樣傷害自己,我會很痛苦。”
“你這麼善良,絕對不忍心這樣折磨我對不對?”
遊臨态度軟和了下來,良久,他開口道:“我沒有辦法。”
“為什麼會沒有辦法?”赫連聃原本見遊臨很沉默,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個。
“你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難道他們還敢逼你去做嗎?”
遊臨:“如果是别人逼我的,我不會說沒有辦法。”
赫連聃一下子洩氣了。
是啊,遊臨這樣的人,如果是别人逼他,他反而敢大大方方、一點兒情面都不留地拒絕,甚至是反抗。
那困住遊臨的究竟是什麼呢?是他的三觀嗎?是他心中的大愛嗎?
心中有這樣大愛的人,心裡裝下了所有人,偏偏沒有裝下兩個人,一個人是他赫連聃,一個人是遊臨自己。
遊臨看他這副沮喪的模樣,心裡湧起一股複雜難明的情緒。
“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他賜恩般說。
他以為,這句話足夠對付赫連聃。
誰知赫連聃并不買賬,他紅着眼問他:“你以為我隻是想要你不受傷嗎?”
“那我何不如把你關起來?”他突然情緒失控,第一次這麼大聲地對遊臨說話。
遊臨愣了一下,他心裡很欣慰,
小寵物也會想要鎖住主人了。
他這一刻的沉默卻讓赫連聃誤會他是被吓到了,他連忙整理好情緒,放低态度說: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最近失眠了,精神不太正常。”
遊臨眼睛向上瞟,看向赫連聃。這一刻,他突然在想該怎麼跟赫連聃相處,該怎麼安慰這個男人。
他在腦中思索了一半,最後選擇了服軟,道:“至少這次,我真的沒有辦法。”
赫連聃感受到他語氣裡的退讓,欣喜過望的同時,聽見遊臨說沒有辦法,也不免有些疑惑,連忙追問:“為什麼?”
“雲牧澤那個壞東西,他跟領導立了軍立狀,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他突然有些說不下去,想了一會兒,用了一個比價合适的詞:“慘。”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那麼慘。”
赫連聃被他的微表情可愛到,這使得他心中的緊張和擔憂緩解了幾分。
大腦也被這種情緒欺騙,認為這件事情似乎也沒有那麼嚴重。
大腦為虎作伥,他心中的擔憂和焦慮慢慢淡去,很快忘了剛才的情緒。
總之,在各種激素和神經遞質的作用下,他再次義無反顧地站在了遊臨那邊,反正遊臨說的話都是正确的。
他是一個對自己人生具有強烈掌控欲的人,他的每一句話都作數,他能妥協,說明他真的會好好保護自己。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承諾。
比之他的掌控欲,他的能力同樣讓人害怕。
隻要不是他自己想讓自己出事,那無論多危險的境地,他都有能力讓自己活下去。
“好,我的命運和你的綁在一起了,阿臨,你要保護我。”
他突然扣住遊臨的後腦勺,與他額頭相抵,有些肉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