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蒼翠的密林,高木相簇、枝桠錯擁,淡黃色的日光穿過層層綠葉,如絲綢般輕輕地垂落,覆蓋在一張鈎織着五顔六色雛菊的地毯上。
光束下,有蝴蝶在花叢中飛舞,調皮地落在西玖的鼻尖上。
西玖皺了皺眉,擡手遮住刺目的陽光,緩緩地睜開雙眸。
方才的黑暗與恐懼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靜谧的叢林,溫暖的日光和時不時還能聽見的清脆的鳥鳴。
仿佛璃碎淵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可左肩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現實。
西玖轉動身子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正被君轍死死地摟在懷裡,而君轍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她身邊,那張俊麗的臉龐此刻隻離她咫尺之距。
她瞳孔微微放大,一個激靈起身把君轍踢到了一邊。
君轍被一腳踹醒了,捂着肚子滿臉茫然地看着西玖。
“掌門大人,怎麼了?”
西玖可能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太妥當,神色中略顯一絲尴尬。
“沒,沒怎麼,就是想看看你死沒死。”
說完,她往周圍看了看,想找個地方來療傷。
經曆了這一番折騰,插在左肩上的鐵箭往肉裡更去了一點,箭翎刮蹭在翻開的血肉上,淡青色的衣袍此刻被血侵染了大半。
“你受傷了?”
剛才由于環境太暗,而他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擊退那些死士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西玖受傷了。
西玖點點頭,“有那麼大驚小怪嗎?”
君轍沒有回她,隻是将她扶到一個采光較好的樹下。
“作甚?”
西玖疑惑地問道。
“幫你療傷啊。”
“你幫我?”
“你可别看不起我,以前我一人去除妖時,受傷了身邊沒人,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療傷,所以我還是會一點醫術的,你就放心好了。“
君轍邊說邊在觀察要如何取出這鐵箭。
西玖垂眸,她從小父母雙亡,而君轍從小被生父遺棄,說到底他們也是同類人罷了。
“等下箭拔出來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疼。”君轍輕輕地說,然後将手臂伸到了她面前,“要是忍受不了的話可以抓着我。”
她看着君轍伸過來的手有些怔然,但是在自尊心的驅使下,她還是說:“不用,你直接拔就好了。”
君轍與西玖面對面坐着,先是施法麻痹了西玖的部分痛感,而後在緩慢地将箭拔出來。
他的動作很輕,邊拔邊觀察着西玖的神情。
豆大的汗珠順着西玖的臉頰滴落下來,頭發已經被完全浸濕,她閉着眼緊咬着發白的嘴唇,即使很痛苦,她也一聲不吭。
君轍微微皺着眉,此刻不知為何,他感到心中塵封已久的琴弦被人輕輕波動,僅僅隻是一瞬,那聲微弱的琴音便已缭繞在他的整個世界。
當箭的最後一截離開西玖的身體時,她的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空,整個人癱倒在君轍的肩膀上。
君轍扶着她,立即施法為她止血。
“抱歉。”
西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可能頗有些冒犯,于是想支身起來。
“先别動,可以勞請掌門把衣服脫掉嗎?”
聽到這兒,她也不顧傷口的疼痛了,立刻坐起來,對君轍擡手就是一巴掌。
“你以為你給我療傷我就不會殺了你嗎?”
君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西玖扇過來的手,連忙說:“掌門大人,沒有冒犯的意思,我隻是想給你療傷,何況隻需要褪去左肩上的衣裳即可。”
西玖從他的最後半句話中竟聽出了一絲委屈的意味,便扯了扯嘴角,“嗯。”
君轍一邊輕輕将她左肩的衣裳褪去,一邊嘟囔道:“看吧,都說了叫你别動,剛剛止住的血現在又開始流了。”
已經幹涸的血迹将血肉和衣服粘黏在一起,他不得将黏上的肉同衣服一起撕下來。
雪白的肌膚上,一個皮肉翻飛的血洞顯得尤為刺目。
君轍撕下一塊衣裳,然後用術法将污穢清理幹淨,把一瓶藥粉灑在了上面。
“你到哪都帶着藥麼?”
“自然,以備不時之需。”
君轍從後面将布帶一圈圈地纏繞在西玖的傷口上,動作緩慢而又輕柔。
西玖靜靜地坐着,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君轍呼出的氣息以及他溫熱的指尖。
“好了麼?”
她問道。
“快了。”
君轍低聲地說。
為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再感到那麼尴尬,西玖又問道:“對了,你是如何得知我在璃碎淵的并在一個時辰之内就趕過來的?我記得我在傳音螺裡并未告訴過你。”
君轍頓了頓,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在傳音螺上下了追蹤術吧。
“可能是因為我聰慧過人吧,随便一猜就知道了那海蛇妖的老巢在哪兒。”
西玖聽到前半句便已無心思再聽下去了,便阖眼養神,因為沒吃飯,她可不想把胃裡的酸水給吐出來。
看西玖沒想再追問,君轍于是松了口氣,淡淡一笑。
“完事兒,掌門大人你看看我包紮得如何?”
西玖疑惑地睜開雙眼,往自己的左肩上一看,瞬間她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君轍竟然在她的傷口上紮了一個蝴蝶結!
“你……”
“怎麼樣,好看嗎?”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同君轍争論,怕拉低了自己的智商,于是起身穿上衣服向外走去,給君轍丢下了一句話。
“先搞清楚我們現在在哪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