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一個首飾鋪前停了下來,君轍拿起一根朱钗預備簪在西玖的青絲上,卻被西玖躲開了。
“朱钗是好看,不過你這樣就像那話本子裡的戲碼,太過庸俗。”
君轍猝不及防地繞到西玖身後,将朱钗戴在了她的頭上,笑着說:“太過庸俗又如何,給美人作配那便就是雅俗共賞。”
西玖摸了摸頭上的朱钗,自己明明應該生氣,可心底裡不知為何卻是歡喜雀躍的。
“滾開!”
一聲怒吼将西玖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向遠處望去,一片嘈雜聲中突然沖出來幾匹馬,馬上坐着身着官服的人,他們一臉驕恃,全然不顧百姓的安危,沿路撞翻了好幾家鋪子。
“這是哪兒的人,怎麼如此無禮?”
那賣首飾的人歎了口氣,回答西玖道:“這些是欽天監的人,聽聞欽天監獨受聖寵,勢力愈發的大了起來,這裡頭的人也恃寵而驕、嚣張跋扈,幾乎沒人敢惹他們。”
西玖暗暗道:“可真是個昏庸無道的狗皇帝。”
一個皇帝聖寵欽天監,還源源不斷地往宮裡進貢秀女,由此看來那皇帝恐怕是被邪祟迷了道,而那天越塔中的稻神不過是個妖邪藏身的幌子罷了。
“我看欽天監那位天師大人也必定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君轍邊說邊把買來的朱钗包好放進袖袋中。
傍晚他們回去時,便看到客棧的掌櫃背對着他早已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聲的妻女悄悄地抹眼淚。
西玖見狀便問了一句,“這是發生何事了,怎麼哭得那樣傷心?”
掌櫃搖了搖頭,哽咽道:“今日午後我們便收到了宮中選秀的通知,要我們準備一下,随時準備進宮。客官是有所不知啊,這一進去就隻有死路一條啊。”
聽到這裡,他的妻子哭得更大聲了。
西玖面露無奈,這裡是人界,他們不可在此使用法術,所以目前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解決此事。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然後将一張鎮邪符紙放了進去遞給那掌櫃。
“這是平安符,令愛此去定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掌櫃接過後連連道謝,“借客官吉言啊。”
寒風入夜,月露似水,一圈圈漣漪蕩起竹影千層;燈火已滅,霜白照地,綿延伸向青石闆上的大紅花轎。
西玖是被一陣樂聲吵醒的。
她起身下床,推開木窗,便見到了詭異的一幕。
那了無人迹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一群迎親隊伍,無論是舉幡的,還是奏樂的,他們均以紅布蒙面,而在他們後面則跟了十幾座轎子,花轎旁的丫鬟舉止僵硬,若是走進些看,便可發現她們都沒有五官。
西玖思慮了一番,決定還是下去看看。
她一下樓便看見白日裡哭得以頭搶地的掌櫃夫婦正在興高采烈地為他們的女兒梳洗打扮。
“囡囡啊,進宮之後隻要順從帝心,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掌櫃也附和她的妻子道:“是啊,進去了之後必定日日珍馐佳釀,若是趕得上時運,興許可以當個娘娘,那可比和我們吃苦強多了。”
一身嫁衣的女子滿臉嬌羞地點了點頭。
“囡囡真乖,爹娘以後也能跟着囡囡享福了。”
女子的母親摸着她柔順的青絲,将最後一支簪子插上後,便将蓋頭給覆在了她的頭上。
“吉時快到了。”
西玖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明明先前哭得難舍難分,怎麼到了這時便一臉欣然?
她走過去問道:“您老不是不願意令愛進宮嗎,怎麼此時……”
“誰不願意啦?”
西玖的話被掌櫃打斷,“囡囡進宮了便可飛黃騰達,連着我們一起享福,你莫不是嫉妒吧,陛下選了她沒選你。”
掌櫃的面色和白日裡截然不同,西玖剛要反駁,就注意到他們的神情有些不對。
他們的目光呆滞,眼底渾濁,一舉一動就好似被人牽着的提線木偶一般僵硬木讷。
她突然想起那隻迎親隊伍裡的丫鬟,也是同他們一樣遲鈍呆闆。
“你們去不得,外頭那支接親隊伍并非人族,恐來者不善。”
西玖欲攔住他們,可被那掌櫃一把推到了一邊。
“你在說什麼鬼話,什麼來者不善,我看最不善的人是你,耽誤了吉時你負責嗎?”
說着便拉着他的女兒向外走去,此時喜樂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留在了客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