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莎站在車廂的走廊上,左右望了一下,始終沒有發現走動的人。
拔下頭上的帽針,小帽子被盤着的頭發堪堪挂住,她選了個容易發力的姿勢握着,用袖子上的薄紗做遮掩。
伊萊莎敲響了門,故意用蠻橫的口吻發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不好意思,小姐,我的手提包掉在地上了。”裡面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回答,“很抱歉吵到你了。”
他說話喘着粗氣,像是在進行劇烈運動,在伊萊莎沉默的間隙裡,裡面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救,“救——”
聲音不大,隻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但是伊萊莎聽到了。
而且她确信,裡面的男人也知道她聽到了。
萬福聖母瑪利亞,她這是撞上同行了?
這個男人的體型比她高大,如果要搏鬥她肯定占不了上風,尤其是她現在體力虛弱,戰鬥力也跟着被大削。
大聲呼救?
她不敢保證自己穿着裙子和裙撐能跑過男人,更大的可能是這個男人會直接打開車廂門把她拉進去,讓她閉嘴。
而這節車廂到底有沒有其他乘客還不好說。
伊萊莎在幾秒内就打定主意,她要假裝沒聽到,往後面人多的車廂跑,跑到另一節車廂一邊找乘務員一邊呼救比較保險。
然而,這一切都晚了。
她側身提起裙子的瞬間,車廂的門被一下子拉開,那個化妝化得漏洞百出的男人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進了車廂。
眼角的餘光裡瞥到那個穿着桃紅色裙子的女孩曲着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沒了呼吸。
她的頭皮發麻,生死關頭的危機讓她格外清醒。
男人雙手握上她的脖子,使出他對地上的女孩來的那套,打算掐/死/她,像是撇斷一株水仙的花莖一樣,輕而易舉就讓伊萊莎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她的手在身側擺動掙紮着,握着唯一的武器,尋找适合紮洞的地方。
腰上的衣服太厚,捅不進去。往腿上捅發力不方便,且削弱戰鬥力效果太弱,那就隻剩下——
脖子!
呼進的空氣越來越少,伊萊莎的兩眼一陣陣發黑,她找準角度,确保自己一定能紮到他的肉裡,也不挑能不能造成緻命傷了。
用盡最後的力氣,伊萊莎把帽針狠狠地插進了男人的脖子。
帽針紮進了他斜方肌,隻留下一小半針身和枕頭還留在外面。
他被刺得抽搐,劇痛讓他松了手,伊萊莎撈起裙子,趁機蓄力,狠狠踢了一腳他的褲/裆。
他頓時彎下了腰。
“救……”不同于之前靈魂的體驗,肉/體上堪比絞刑的經曆對她的聲帶造成是實打實的傷害,她嘗試着說話,感覺喉嚨裡裡面吞了一把玻璃碎片。
沒辦法呼救,伊萊莎隻好用所剩無幾的力氣拉開車廂門,想要直接跑出去。
等等,她聽到走廊遠處的腳步聲了。
有人過來了!
下一秒,背後傳來一陣聲響,像是風灌了進來。
受傷流血徹底激發了這個男人的獸性,他撲上來,憤怒地鉗住伊萊莎的胳膊,像是提着鳥的翅膀一樣,把她按到另一側完全打開的車廂門口。
外面是一大片芳草茵茵的斜坡。
伊萊莎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這個男人是想把她丢到毫無殺傷力的草地上,馬上火車就要開到運河了,河上的鐵路橋大約有兩三層樓高,是一個火車殺人抛屍的好地界。
她的腿靈活地向後踢,效果大不如前,不是差在準頭和力度上,最大的限制是穿的這條貼腿的長裙——見鬼的巴斯爾裙!
纏鬥之中伊萊莎甚至還能分神慶幸這個男人沒有把帽針拔下來,按照同樣的方式奉還到她的脖子上,掐死她或者報複回來太浪費時間了,他的當務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她,然後再想辦法處理傷口。
有生還的希望嗎?
太渺茫了,比起撞大運祈求千萬分之一的概率讓男人失去平衡掉下去,不如選擇把他一起帶下去。
男人脖子上流出的血濺到伊萊莎的臉上,血腥味兒和搏鬥分泌的腎上腺素讓她接受了這個瘋狂的想法,比起求生,她現在更想帶着這個魔鬼一起跳下去。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她的手摸索着,在混亂的扭打中夠到了搖搖欲墜的帽針,伊萊莎抓住針頭鑲嵌的珍珠,再次往男人傷口上用力一戳。
男人雙眼通紅地怒吼一聲,也不管會不會被别人聽到了,伊萊莎感覺自己左手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即使全身都痛,那裡也痛得格外突出——大概是脫臼了。
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右手還死死抓着男人的脖子,在跌落的瞬間,這個男人會被她一起帶下去。
伊萊莎的心跳速度過快,幾乎感受不到失重帶來的刺激,她耳邊全是火車車輪和軌道碰撞的聲音,臨近的腳步聲藏在裡面,沒能分走她的注意。
在她眼中,一切都慢得像是停滞了。
她清楚地看到男人不住淌血的脖子,噴濺的血,傾斜的身體,還有失控揮着想要保持平衡的手臂。
這是他即将跌落火車的刹那。
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肩膀處,除了脖子上的兇器,那裡突然多了一隻手。
手指很長,指關節粗大,每根手指上都有着新生的淺白色肉瘢,食指和無名指上貼了幾塊橡皮膏,指甲剪得很短,像是拳擊運動員。
這隻手發力時青筋凸出,像鷹爪一樣有力,跟抓在男人腰上的另一隻手一起發力,一下子把搖搖欲墜的他拉回了火車上。
伊萊莎頓時變得比那個男人還要怒火中燒。
是誰?
是誰壞了她的好事!
是誰救了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