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徹底沉了下來,悠藍的天空墜着零散的星子,隐隐爍爍。
對面小區一間接一間的格子亮起溫暖的燈光。
帶着熱氣的風從客廳窗過廚房。
方馨冉打語音過來時,黎姝正在數要下的抄手數量。
抄手不同餃子,抄手的面皮相對較軟一些,個頭也小,放冰箱冷凍不僅容易碎掉也容易混成一團。
“在幹嘛?”
“煮抄手。”
她一邊拿碗筷打調料,一面開了免提解釋,“我媽包了些餃子,懶得做飯了,幹脆煮點兒吃。”
“阿姨真的對你真的好好,都多大了還幫你當小孩,再看看我媽——算了,不說了,說多了難受。”
黎姝見水開了把抄手下下去,覆上蓋子,繼續打調料,笑道:“所以我才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
“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方馨冉想起她之前為了相親頭疼的事閉了嘴,開口說正事,“這周六你有空嗎?”
“怎麼了?”
方馨冉:“阿依跟她老公要來南城玩兩天,要帶她們那邊的小豬兒肉過來,我想着在我家大家一起BBQ。”
阿依是方馨冉大學的舍友,一個性格豪爽又飒氣的少數民族女孩。之前結婚的時候饒是以黎姝的酒量都差點交代在她的訂婚宴上。
環境的原因她們那的豬肉比别的地方更加好吃,尤其是小黑豬兒肉,更是一絕。南城經常有人為了頓燒烤專門過去。
黎姝筷子攪着料汁,揭開鍋蓋撈抄手,回道:“可以啊,我到時候買點水果帶過去。”
“說定了哈。”方馨冉說,“我再去問問季衍。”
“去吧,我也吃飯了。”
黎姝嗯了聲,便挂了電話。
*
同一時間,南城市檢察院負責刑事案件的檢察樓層,好些辦公室都在燈火通明。
陳叙州也還沒走。
今天去醫院找嫌疑人詢問了情況,此刻正在複閱周楠的卷宗,寫檢查報告。
季衍找過來時,他才敲完,關了電腦換衣服準備下班。
“喲,趕巧了。”
季衍站在辦公室門外,探了半個身子進來,敲了敲門,“陳檢,介意我蹭個車嗎?”
陳叙州換下制服挂進衣櫃,回身從辦公桌上取過手機,輕嗤,“我說介意,你會不坐?”
“那當然——”季衍刻意停住喘了個大氣,嬉皮笑臉接上,“不會!”
陳叙州關燈鎖門,無語睨他,“何必多此一舉。”
“nonono!”季衍食指擺動,振振有詞地追上他說道,“同不同意是你的事,但問不問是我的禮貌。”
“畢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他臉皮賊厚地自誇,“不能失了禮數。”
陳叙州長指摁上電梯,聞言冷冷斜掃了他一眼,冷笑,“呵。”
他開口:“有空再去挂個皮膚科。”
“看看臉皮厚得糊牆有沒有問題。”
季衍:“……”
在停車場坐上車了,季衍澄清形象的叭叭叭言論還沒結束,聒噪得人頭疼。
陳叙州:“副駕給人坐的,生禽自覺坐後邊。”
季衍:“……”
怕被趕下去季衍逼逼了最後一句,自覺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也沒管多久,一分鐘之後他又開始對最近的工作強度叫累。民檢部分的案子本來就多,現在民衆法律意識越來越強,他們的工作量逐月增加,糾紛案堆起來都被他本人還高。
季衍覺得他年紀輕輕都有白頭發了,正惆怅什麼時候才能按時下個班,便收到了方馨冉關于周六安排的微信,都不帶猶豫一秒直接回了個“ok”。
看到第二條讓他順便問陳叙州來不來,季衍在轉達的同時想到什麼,慫恿道:“來嘛,到時候把你女朋友也叫上,大家認識一下。”
陳叙州平淡地遞過眼神,一臉莫名其妙,“我哪來的女朋友?”
“不是吧,你還沒把人追到?!”季衍第一反應震驚,随後想到上次知曉時的時間,哦嚯嚯,“你也不行啊。”
“怎麼回事啊院草?這都多久了,哄個人還沒哄好。”
他幸災樂禍笑道,“實在不行我幫你問問黎姝方馨冉,看她們有什麼建議。”
陳叙州無語地聽着他的自說自話,連搭腔都難得搭。
季衍卻以為他不好意思,寬慰道:“她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追人,不用覺得丢臉——”
“你說什麼?”
陳叙州聽到這句,靈光一現,沉聲打斷他。
季衍诶:“……我說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前一句。”陳叙州抽絲剝繭,追查源頭,“什麼時候的事?”
季衍沒察覺到他的變化,思索了下,毫無防備地交代:“就上回咱兩聊天那天早上,你情緒不該聊那天我就跟她們說過了。”
“哎我跟你說大家都挺好奇你那位……”
“……”
困擾許久的線索在這刻猝不及防地跳了出來。
他還在滔滔不絕,陳叙州沒心情聽那些廢話,捏捏眉心,繼續追問:“哪天?具體日期。”
季衍不理解他執着這點幹嘛,卻還是回憶着丢了個日期。
陳叙州暗道果然。
他眉心一抽一抽地跳,方向盤打向路邊,熄火停下,不善望向季衍。
舌尖掃了下牙,手指關節捏得嘎吱響,清冽的嗓音帶着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恍然,緩緩幽幽。
“原來是你在造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