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比斯塔克早已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記憶裡一切的開始隻留存着些許被肢解得不成樣子的散碎畫面,疼痛,吵嚷,喧嚣…聲音裹入胎膜的氣泡中,過分的光怪陸離——有時她自己也搞不明白那究竟都是些什麼。
卡比記得自己貌似曾生活在一個氣候和暖的東方城市。
在那裡,各種色彩都很鮮豔。
花很鮮豔,樹很鮮豔,從台子上剖下來的人血也很鮮豔。
……
卡比的記憶裡沒有母親,她的父親則是個受人尊敬的醫生或是教授,反正是學者那一挂——因為他總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褂,胸口别着鋼筆,每日也總有絡繹不絕的人前來拜訪他。
“哦,您的研究舉世稱贊!”
“天哪!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不可思議!”
……
花團錦簇的人們總這樣說着,像嗡嗡亂叫的蜂鳥或是蒼蠅——可那名為父親的存在總顯得很溫和——溫和又親善,
“謝謝。”
“是我的榮幸才對。”
“您過譽了。”
……
他這麼說着,無比包容地看着吵吵嚷嚷的一切,仿佛天底下再沒什麼事能讓他皺一皺眉頭。
這本應是個略有些乏味,卻還算不錯的開場——,
寬和而受人尊敬的單親父親,以及與他相依為命的小小姑娘。
但有時,或者說經常地,當周圍隻剩下卡比一個人的時候,這位“親善的”“可敬的”父親會脫下他那可笑的僞裝,盡情袒露出他從不曾展現在人前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
疼痛、疼痛、總是該死的疼痛。
卡比記不清有多少次,她近乎瘋了一樣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繃緊到極緻的神經和惶恐不安的淚眼向周圍的人哭嚎着求助——那些善良的、美好的、正直的——本該幫助她的好人們。
但換來的是什麼呢?
一個又一個虛假的承諾,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與失望。
他們要麼被演技一流的父親所欺騙,要麼被她無法控制的歇斯底裡和無理取鬧而吓退,再有那少數幾個企圖堅持到最後的又太過弱小單純,總會被以不光彩的手段徹底解決。
希望,失望;
哭嚎,麻木;
鼓起勇氣,又落入絕望。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總是如此。
人總會不自覺地高估自己能對所謂正義的付出程度,過分輕易甚至是輕率地許下承諾,但當真切觸及到自身利益乃至性命之時,沒人會愚蠢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一個擁有着相當社會能量的上流人士硬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心髒空空蕩蕩。一切都變得飄忽,朦胧,絢爛——連同劃破的皮膚與遲緩半刻才湧出的鮮血一起,哦…多麼地美妙。
最後的最後,
他們說她瘋了。
……
真可惜,
一位國内外享譽盛名的教授是不能有一個瘋女兒的。
但别擔心,
他可以有一個死的。
……
鮮血與疼痛,一生的開始皆出自于它,那麼死亡也浸泡在裡面想來也沒什麼好怕。
卡比盯着她最喜歡的遊戲專輯裡那隻粉紅色蹦跳着的小團子,浸泡在自己流淌出的血泊裡緩緩地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
是一場金紅絢爛的爆炸。
“轟——!”
火紅色的能量壓縮到極緻,所有的光熱聚集在一個點,濃縮濃縮濃縮,然後猛然釋放開來!
每一顆粒子都竭盡全力拼盡一切向外伸展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