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認為南阿蠻會選擇他。
謝真感到疲憊,将眼睛緩緩閉上。
下一秒,手邊傳來一道溫暖,有人靠近他,拉住他。
他倏地睜開雙眼。
南阿蠻将謝真從地上拉起,瞪向身旁的兩名侍衛,眸中暗含警告。
她拍了拍謝真的衣服,白衫不再潔淨,她為他撣去塵土,在所有人面前與他十指相扣。
直到此刻,才轉頭看向百裡燼,聲音清亮,“甯為塔中魂,不做天家狗。我同你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轉頭看向謝真,帶着十足的堅定,“他是我的選擇,他就是最好的,比你們好一千倍一萬倍。”
一直默不作聲的謝真緩緩看向她,明明隻是個簡單的動作,可謝真此時卻顯得有些機械。
怎麼可能?
心跳聲震得他胸腔疼痛,連帶着模糊了肩膀處的痛感。
南阿蠻對謝真無所謂地笑笑。
怎麼不可能?
謝真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度,緊了緊兩人相扣的手。
卻在緊握的這一刻感受到她的手在發抖,看着她的神情,謝真忽然意識到她在害怕。
她會怕,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放開他的手。
百裡燼冷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也看不起她可笑的選擇,轉而看向謝翊和慕容蘭。
“陛下,既然這二位生死都要相随,不妨遂了他們的願。還請皇後娘娘将開塔的令牌交出,即刻送他們入七殺塔。”
言盡于此,已成定局,縱使慕容蘭再不願,也隻能交出令牌。
将七殺塔遷入宮中時,因其本身兇煞,謝翊特意為它劃了一塊空地,百步之内無人靠近亦無人鎮守。
宮中存此物,本不是一件好事。
可當年剛經曆了滅族之痛的慕容蘭将其看做巫族的最後東西,幾番哭訴,謝翊最終同意将其遷入。
那塊開啟入口的石令牌,也一直由慕容蘭貼身攜帶。
百裡燼帶了幾位守衛,将謝真二人押至塔的頂端。
七殺塔總共七層,因層層殺機盡顯,曆來進塔之人無人生還而得名。
七殺塔入口在塔頂,是入口亦為出口。唯一進入的方法便是巫族石令牌。
百裡燼将令牌嵌入入口上方一處凹槽,凹槽處緩緩轉動,而後緩緩出現一個黑洞。
那黑洞像是死神慢慢張大的嘴巴,帶着陰間的森冷,似要将一切吞吃入腹,一片漆黑,越來越大,直到能容納一人的出入。
南阿蠻打了個寒顫,謝真捏了捏她的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用勁捏回去。
“啰嗦什麼。”
兩人站在入口處,無法窺見塔裡真貌。
百裡燼抱着手看着二人,“二位,請吧。别怪我沒提醒你們,七殺塔每層一位守塔人,非妖非神,乃是鬼怪。鬼怪好吃人,塔中已經許多年沒有活人了。”
他揮了揮手,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作勢要将兩人推下去。
謝真眼神一冷,那侍衛心有餘悸舉步不前。
謝真隻是看了一眼入口,帶着南阿蠻緩緩走進黑洞。
二人緊扣的手一直未放開。
黑洞入口在兩人進入的那一瞬間猛地關上。
百裡燼一甩道袍,轉身離去。
塔中生死不定,前路未蔔。
南阿蠻強裝的鎮定在陷入一片黑暗時徹底瓦解,眼含熱淚,忽覺自己十分命苦。
霜素月,瓊英雪,此更一去何複還。
懼亡路,淚闌幹,阿蠻生死強看淡。
混沌中,南阿蠻緊閉雙眼,伴随着一陣天旋地轉,失重的感覺襲來,她被人攬住腰,穩穩抱在懷中。
閉上眼時,深處黑暗,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耳邊風聲簌簌,腰間被人箍住,頭抵在謝真寬闊的胸膛處,還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沒事了。”
不知過去多久,耳邊傳來謝真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她穩穩落地。
她睜開眼,漸漸穩住心神,從謝真懷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