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關于朗德瑞之前對他的冒犯,以及廣場上的二次冒犯,他肯定要搞清楚原因,到底是不是故意,不可能靠可憐賣傻把問題随便糊弄過去。
這裡沒有博士,泰坦又沒有行動能力,不能靠武力壓制或者下線回避問題,沒有比現在這個時間地點更适合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我不介意我的朋友有心機和自己的目的。”
這是阿帕諾的第一句話。
阿帕諾的聲音不大,也不激動,但他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晰。尤其是他用自己格外有辨識度的冷淡音色低聲說話,不渾厚也不柔弱,而是平衡在一個很難言說、又帶着宛若附着魔力的點上,朗德瑞終于找到了在感受上最相似的聲音樣本。
銀灰色監控的聲音給他的就是一種……更加冰冷理智的感受,如同一台精密機械始終精準運轉。戰争型仿生人也是機械生命,是生命就會有情感,如果他隻聽聲音,會認為對方就是一台學會高度模拟情感,平時又隻是意思意思運行一下情感模塊,好證明自己真的學會了這玩意但就是懶得用的超級AI。因為需要和同伴交流,所以他才學會說出語言。
是邊界。
朗德瑞在此刻敏銳意識到對方所表現出的、非常強烈和清晰的邊界,這絕對是和之前阿帕諾随意的态度截然不同的狀态。
他莫名有了一種認知——自己的回答非常重要,具備長久決定性的那種重要。如果他回答錯了,他與阿帕諾永遠不會再有工作以外的任何交集。
銀灰色監控繼續說:“一開始來靠近我的仿生人,大部分也隻是被我的外表吸引,或者和我不對盤,所以來找我的麻煩,以及單純的看樂子。”
“看我什麼時候會露餡,露出自己的别有用心、虛榮和優越感;看我什麼時候會從現在的位置上摔下來,回去繼續當隻會賣萌求保護的小監控。”
“要求與自己不同的機械生命去刻意變‘純粹’,是很殘忍的要求,也不公平。”
“所以我不介意,也不在乎他們抱着什麼目的,什麼想法,我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越界。”
“别随便越過‘朋友’的界限,别随便碰我。”
“朗德瑞,今天你的所作所為……我可以當作你沒做過。不管你究竟是想和我做朋友,還是覺得我不太一樣,所以來拿我找點樂子……不需要故意玩心機或者裝傻,在公開場合說一些模糊關系的話,也不用每次都抓着我不放,和我說一聲就行。”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回答什麼都無所謂,我會自己判斷你是哪一種。”
他平靜地說:“最後一次機會。”
“我愛你。”朗德瑞說。
“……”
壓抑的氛圍被泰坦一句話打破,或者說是爆破更為恰當——阿帕諾都感覺自己坐不穩了。
他擡頭望天,強忍着掏出繩子立刻勒死這個玩意的沖動,結果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
阿帕諾怒火中帶着崩潰,崩潰裡又帶着絕望,攥緊了朗德瑞頭上的兩隻燈闆:“你他媽的……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最後一次機會,你知道你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朗德瑞回憶自己看到過有這三個字的娛樂片情節,頑強地伸出手給他拼了個心形,又重複了一遍,“我愛你。”
“重裝巅峰……Alpha24級……總艦就他一個……”總隊長無聲默念一遍泰坦的評級,試圖喚醒自己正在天崩地裂的理智。
念完,阿帕諾感覺自己平靜地瘋了:“就是博士來了也沒用……我要打你。”
朗德瑞:“你打我吧,打我我也愛你。”
“……”
阿帕諾是真想打他,又怕自己讓他爽到了,忍無可忍地一拳砸在數據兼容的确認鍵上:“……夠了!你!你别出聲!”
他砸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在星網經曆了将近一個多小時的卡頓,朗德瑞瞬間就感覺到自己重獲自由。
……豈止自由,他現在渾身上下都充斥着猶如能源滿格的舒适感,用“生龍活虎”來形容也絲毫不差了。
監控泰坦下一刻就直接站了起來,還一把接住從他肩上“摔”下來,“雙手沒抓穩”的銀灰監控,将後者安穩地放到地上。
朗德瑞兼容化後的身高為标準的2.23米,阿帕諾比一般小監控還高出五厘米,是185的身高,平視過去隻能看到朗德瑞胸口的藍色核心環。
他剛才意識到自己手誤,不小心放了朗德瑞這頭“猛獸”出籠,當即就跳下來想下線,結果還被朗德瑞撈回來了。
他倆現在還是在深空廣場的地圖邊緣,身後就是空氣牆,阿帕諾看着面前猶如一堵牆的高大泰坦,計算了在朗德瑞手裡跑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是0。
阿帕諾看着近在咫尺,卻恰好被泰坦擋在手臂後方的“登出”面闆,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