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風輕柔地扶起孟合歡紅色發帶,在空中快活地跳起舞,而小喜眼中無憂無慮的公主,竟然一直都在煎熬。
忽然聽到一聲嗚咽,合歡奇道:“你怎麼哭了?”
“公主,都怪那幫人,他們傷您太深,您以前并不是這樣的。”小喜兩眼含淚,作為貼身的婢女,她自然知道,以前那些所謂的好友是如何對待公主的。
“以前的我是怎樣的?”孟合歡忽然有一絲好奇。
“你以前待人至誠,會全心全意的對待一個人,若是認定了一個人,不管他做什麼,不管他是不是對您好,您總會掏心掏肺的對他。”
孟合歡奇異地有些欣慰:果然,這樣的人才會是瓊甯喜歡的人。
她孟合歡不過是喜歡逃避的膽小鬼罷了。世事總是太奇妙,讓她在錯的時間裡遇上對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她遇上奚瓊甯,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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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話說的滿,什麼直接問攝政王便是,然而卻不敢問瓊甯一句。
對着旁人時,合歡什麼也不怕,什麼氣度風範,什麼貴女的形象,什麼也不怕别人說。然而,唯獨面對奚瓊甯,總是怕暴露自己陰暗的一面,不光明的一面。
事實上她心裡知道,隻要她問,瓊甯一定會告訴她的。
崇德二十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書上找不到,從沒有人在書裡提起過,好似已經成為一種禁忌,也不會有人告訴她。
難道真的無人知曉嗎?合歡相信一定有人可以告訴她,比如說皇宮裡的皇帝。莫名的她就是不願意去找他,這個人心機深重,背信棄義,實在不是個可以相信的人。
在這燕京除了瓊甯,她不會相信任何人。
小喜也曾問過她,如果真的是攝政王所為,她要為逍遙王報仇嗎?孟合歡自己也不知道心底的選擇,不知道是要為父親母親報仇,殺了王爺,還是忘了這段仇恨,離開王府。
如今,柔然人虎視眈眈,殺了攝政王,是将刀尖對準自己的母國,忠孝難兩全,怎麼選擇都會有人受傷,怎麼選擇看起來都是錯的。
“我生平從來不求佛祖,隻此一回,求上天不要将我和瓊甯陷入敵對的境地。”孟合歡看着飛上天的紙鸢,心中祈求道。
奚瓊甯難得有空閑,便和合歡一起來京郊放紙鸢。
“前陣子父王來信說,軍中打了勝仗,柔然人退至邊境,叔伯們興奮極了,正巧,咱們籌措的糧草送到邊境,将士們吃了個飽。”奚瓊甯溫聲道。
孟合歡道:“京裡的官甚是吝啬,父王前去打仗,他們卻連糧草都要克扣,還要你費心去操持,要我說這次的勝仗,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呢。”
他卻搖了搖頭:“功勞不功勞,我從未在意,隻要父王平平安安,叔伯們都安好,将士們吃得飽,咱們王府縮減一些用度也無礙。”
合歡噗嗤一笑:“也是,咱們府裡人少,世家有那麼多房小老婆,生了一大堆兒子女兒,子子孫孫無窮盡矣,自己掙得都不夠人吃,怪不得一個一個實在吝啬。”
“勝了就好……勝了就好。”無論如何,她總是希望母國勝的。
奚瓊甯忽然坐到草地上:“若是去北地,你願意嗎?”
“父王來信說,讓咱們去北地嗎?”孟合歡反問,怪不得這幾天總看他有心事的樣子,原來如此。
如果外患已經消除,于朝裡這些官員來說,就隻剩下内憂了吧!攝政王來信讓瓊甯離開,恐怕他也看清狀況,怕瓊甯留在燕京會有危險。
奚瓊甯忽然沉默,握着孟合歡的手,向下拉了拉,合歡順着他的力道坐在草地上。
“你說人們為什麼這麼喜歡争鬥呢?明明我們趕走了柔然人,明明前一刻還是一起攜手的同行者。”
真是難得看到他迷茫,這個人一向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讓孟合歡一直将他當做一個牢固的倚靠,然而今天,她陡然發現這個倚靠也有自己的煩惱,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無所不能。
合歡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這也是他們的默契了,不用奚瓊甯明說,孟合歡一直都知道的。
她忽然伸手緊緊抱着奚瓊甯右臂,腦袋一歪也靠着他肩膀。
“今天是清明,父王大概是在為母妃焚一炷香吧。母妃葬在北地,父王心心念念就要回去,可惜以往沒有空閑,都是我于清明節前去。這回總是圓了他的夙願。”
“瓊甯喜歡京城嗎?”
“說不上喜不喜歡,隻是在意的人在這裡罷了。”他的聲音有些渺遠,好似一聲歎息,然而合歡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那個從前赤誠的自己,并不是如今的孟合歡。
“那,你要去北地嗎?”孟合歡也不知道自己該問出什麼,若以自己的身份,一個聯姻的公主,本也不該問這個,可她偏偏就是問了。
“談何容易啊!”兩人都知道,京裡的人定不會讓他離開的。
合歡卻看着他認真道:“你一定要離開。”不然會成為人質,任由他人揉圓搓扁。
“可我走了,其他人怎麼辦呢?一旦離開,勢必會燃起戰火,生靈塗炭,若因我之故,害人橫死,我甯願一死。”
孟合歡怔怔,若世間多幾個像瓊甯一樣的人,恐怕再也不會有戰火。隻可惜,奚瓊甯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