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到蕭若華痛處。
“你不就是仗着合歡是個十分記恩的人嗎?她處處容忍你,記挂着你,願意為你做一切能做的事,無論多麼累,多麼難堪,都念着你當日救命之恩。然而你呢?你居然恨她!一個騙子,裝做人家的救命恩人,得了那麼多不屬于你的好意,竟然記恨合歡!蕭若華,你真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
捏着宋輕時脖頸的手緩緩捏緊,他的臉漲的通紅,雙手不停掙紮。
“直到如今,你還做着白日夢,那日你害死了萬福,真以為孟合歡會放過你嗎?如今,她可是記不得你了,什麼救命之恩,不過是放屁!”
“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放開,這個樣子好看麼?今日清明,這裡的人這麼多,讓大家看見,燕京的笑話又多了一則,難道回去家裡不責怪嗎?”白毓連忙勸道。
“宋輕時,你以為你算什麼?為何以前你不說,合歡出嫁前,你什麼也不管,怎麼如今來尋我麻煩,你以什麼身份來罵我?”蕭若華咬牙切齒道。
同時,他一拳過去,打到宋輕時仙君一般的清冷面孔上,驚的衡陽大叫一聲。
“是,我後悔了,我不應該和你們一起,将她推入攝政王府,為什麼上天就這麼捉弄人?什麼她偏偏就失憶了!對那個世子那麼好,一點也記不起我!”
“都怪你們,你們想出什麼蠢笨計策,竟讓她去嫁人,你們難道不知道她嗎?隻要人家對她好一些,就恨不得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給别人,如今倒好,人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他眼睛那般紅,更帶有瘋癫暴戾之色,然而此刻卻拖着一點哭腔,仿佛傷心至極的模樣,竟莫名讓人厭不起來。
蕭若華此刻手掌一松,宋輕時從樹上滑落,發出震天動地的咳嗽聲。
言旐此刻跑過來憤怒道:“好啊,又是孟合歡,她到底要把我們禍害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宋輕時諷刺道:“禍害?言旐,這個詞居然能從你嘴上說出來,她可是将你當做小妹妹一般,你竟然能如此倒打一耙?”
“什麼小妹妹,我也不稀罕,”終于忍不住沖過去拽住肖若華的衣袖:“她有什麼好的,你們一個個把她看的珠玉一樣。若華,咱們可是未出生就指腹為婚的,十幾年的情誼,你難道真的要與我退婚嗎?”
蕭若華冷冷地看着衡陽一眼:“是,我要與你退婚,所以衡陽,你莫要再糾纏。”
“哪怕最近你被蕭伯伯行了家法,關進祠堂,你也要退婚嗎?”言旐格外倔強地問。
“是,無論如何我也要退了這門親事。”蕭若華也格外堅決。
言旐忽然大笑起來,句句指責:“平日裡也沒見你們這般瘋魔,一個個見了她不是冷嘲就是熱諷,怎麼如今竟忽然變了态度,不顧兄弟情義,不顧十幾年青梅竹馬之情,是孟合歡給你們下的藥嗎?”
“她如今不過是去嫁人,竟讓你們忽然發現她的魅力了?”言旐将手中攥緊的袖子一甩,大聲諷刺道。
蕭若華卻道:“她從來都是這樣好,是我,被心魔縛住,不懂得珍惜。如今驟然失去,我才明白什麼叫後悔,什麼叫痛不欲生,衡陽,不是她需要我,而是我,蕭若華,不能失去孟合歡。”
“我這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我恨她不愛我,不在意我,這才是我的恨,這恨源于我預謀已久的愛。”
宋輕時忽然輕嗤一聲。
對于蕭若華,他從來都是嫉恨的。為什麼有他夢中想得到的一切,卻從來不珍惜?明明此人滿滿都是惡意,一開始出手相助也不是出于真心,隻是想玩弄而已,可是他卻得到孟合歡的真心,哪怕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意,都能讓宋輕時午夜夢回,恨得咬牙切齒,而這個人居然敢肆無忌憚浪費她的心意!
衡陽聽到他光明正大宣告自己的心意,早已經支撐不住:“好好好,你倒是看清自己的心,那我呢?堂堂一個郡主,難道就這般被你耍弄不成?”
“若華,我從小就喜歡你,整日盼望自己及笄,可以嫁給你做新娘子,你知道那一日我盼望了多少天嗎?可你呢?卻在我及笄的時候說你想退婚,你真是好冷漠,好無情!”
“言旐,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不能壓抑住自己的心意,去娶一個并不愛的人。退了這門親事,你可以去找另一個愛着你的人,總比和我在一起糾纏痛苦,要好的多。”
“若華,那不是我想要的,衡陽想要的,唯有你一人啊!我并不在意你愛不愛我,如今孟合歡已經成婚,她明顯已經喜歡上那位世子,你就放下她,和我成婚吧?”
蕭若華看着眼前苦苦糾纏的女子,往日刁蠻任性,性子一上來更是非要鬧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可如今卻盈盈于淚,看着好不可憐,隻可惜蕭若華心中卻無一絲憐憫。
他想起昔日的孟合歡了。
以前的衡陽很像她,驕傲明媚,隻是少了一些聰慧狡黠,可一朝殷明瀾退婚,她雖然傷心難過,卻從未哀懼祈求過,隻是據理力争,後來感到事态不可違,便索性放手離開,自此再不回頭。
這樣的女子,才是他蕭若華喜歡的人。
“她都成婚了,難道你還要去做那令人鄙夷的事,去做她的面首嗎?”言旐質問。
蕭若華此刻卻忽然一笑道:“就算成婚,那也能和離啊。”
言旐向來對政事不敏感,她冷笑道:“伯父要知道你敢挖攝政王的牆角,一定打斷你的腿。”
“到時候攝政王在不在,還是兩說?”蕭若華緊随其後,忽然得意一笑,紫色衣衫随風而起。
樹上的孟合歡卻聽故事聽得腳麻,聽他這麼一說,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難道他們要對王爺動手?
心中雜亂,加上腳麻得緊,在樹上的動靜就大了些。
蕭若華耳朵動了動,忽然厲聲喝道:“誰在樹上?”此番密談涉及朝政,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他拔出手中的劍,一步一步向樹上靠近。白毓等人知道事态的嚴重性,三人朝着那株茂密繁盛的梨花樹圍過來。
孟合歡,此刻正是在這株梨花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