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瓊甯道:“小友,我們是高老先生燕京的舊相識孟家人,煩勞禀報一聲。”
合歡在他說孟家人時嘴角一翹。
小童半信半疑地縮回腦袋,院裡傳來奶聲奶氣的一聲“爺爺”。
“咯吱...”老木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大叔走出來,眼睛在周圍人身上一掃,然後定定地看着合歡,頗有些欣慰道:“沒想到你長這麼大了,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我和父親恰好在北疆,這一晃十七年過去了。”
他歎息一聲,叫衆人跟着進院子。
院子布置的十分雅緻,合歡看到許多中藥被當做花草養在院子裡。院内有一個藤編躺椅,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躺在椅子上曬太陽,聽見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睛,分明已經年紀大了,眼睛卻亮得堪比少年人。
“這是...這是華裳丫頭的女兒吧?”
穿着短打的大叔哈哈一笑:“父親好眼力,我還沒介紹呢,您就認出來了!”
高大夫自得一笑:“老夫年紀大了,眼神還很準的。”
幾句話下來,合歡心中多了幾絲親近。那日從懸崖落下醒來後,腦海中出現許多記憶,抱着試試看的态度,剛好甯州城離北疆必經之路不遠...這麼看來,那竟然真的是她曾經的記憶!
“合歡丫頭,不在燕京城好好呆着做公主,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那些人欺負你?”
幾人進到屋裡,小童端上茶水,幾番寒暄後,高大夫忽然道。
這句話忽然讓合歡心中一空。
高大夫見多識廣,甯州是一個小城,繁華地長大的娘子輕易怎會來這裡,即便這些年他們也有過幾次聯系,可一位公主實在沒必要親自到這裡來,除非,她出了麻煩。
他确實不知道這丫頭出什麼事,長甯公主成婚之事朝裡不知為何,并沒有全國下發文書,再者,老百姓除去宋家那種驚天秘聞,實則對上邊人的日常生活并不感興趣。
“丫頭,你娘說是我師妹,實際上和我弟子差不離,你有什麼事直接對老頭子講,他們欺負你,我就是上京去敲登聞鼓,也要讨個說法,當年你娘将你托付給老頭子,這些年你又報喜不報憂,但這世上你還是有家人的。”
有一種淡淡的委屈萦繞在合歡心頭,仿佛積壓在心底多年,多年來她以為這委屈已經被自己消化掉了,可誰知隻是被自己刻意忽視掉了,他一直都存在的。
可這樣就落淚也太丢人了,孟合歡強行将眼淚瞪進眼眶裡,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記得的所有事。
高大夫一聽,就拉着她的手腕細細把脈。
“身體倒養的還行,但以前心情郁結,到底對身體不好。至于那離魂症...老父也沒有什麼法子,或許故地重遊會好些,但忘掉這些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說罷,他眼睛移到奚瓊甯身上,細細打量這位俊俏的小公子:“這位便是你的夫婿?”
奚瓊甯連忙起身,恭敬行了一禮。
老人家哼了一聲:“嗯,還算配得上這丫頭。”又忿忿道:“奚征這匹夫居然會養出你這種兒子!”
一個熱衷争權奪利,一個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别人。
“高伯伯,您認識父王?”合歡奇道。
“當然認識了,奚征這人老夫就算是死了都忘不了!”他頗為吹胡子瞪眼道。
高大叔搖頭道:“阿父怎麼還忘不了這件事,陳哥他們都走了多少年了!”
奚瓊甯眉頭一動。
“他奚征有主君之像啊,老夫辛辛苦苦培養的弟子被他拐走不說,隔幾年又拐跑我養大的徒孫,現在他兒子又拐走小丫頭!真是一家子都可恨至極!”
孟合歡頗有些哭笑不得,這麼一看,父王确實可着一家人薅羊毛啊!怪不得高伯伯聽見他的名字就氣的不行。
奚瓊甯也終于想起來了,軍中确實有幾個姓高的大夫,他們醫術高超,各位叔伯和父王都很敬重,沒想到居然有這種淵源。
這樣一想,若是當年蕪城之戰沒有那般慘烈,合歡父母均還健在,那他們會不會更早相識,如果,如果他的眼睛還好着,如今的日子就更完美了。
隻可惜人生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