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合歡沒想到,再一次在别人嘴裡聽見瓊甯,是他玉面羅刹之名名揚天下之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和他重名。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攝政王隻有他一個兒子啊!
所以,圍堵世家子,殺名滿天下的真的是瓊甯?
這一刻,合歡的心劇烈顫抖:到底是怎樣的痛苦,才叫這個昔日連朵花都不忍折斷的人,變成如今的樣子?
她落寞地坐在台階上,任由侍女百般讨好,拿出膳房精制的點心,她也沒有看上一眼。
“公主莫要擔心,陛下雄才偉略,叛軍是不會打進來的。”新竹坐在她身邊安慰。
自被殷明瀾帶進宮裡,新竹被他也找進來伺候,但合歡哪裡不知道,新竹本就是他的人,縱然以前多麼要好,如今免不了起隔閡。
新竹看着眼前女郎,聽說她得了離魂症,那時她在南邊養傷,可陛下召她回來,就是為了讓公主回憶起往事,可如今她回來宮裡時,公主已經記起來了!
可她看着,還是思念遠方的奚世子!
怪不得陛下那般沮喪,竟再也不敢過來看她,哪怕短短幾步,兩人卻再也沒有見面。
“公主真的能将那些過去都忘了?”
聽到這句話,合歡一頓。
如何能忘得了呢?畢竟是自己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一段時光啊!
隻是,有些感情一旦被磨滅,就再也不會有了!
所以這些日子殷明瀾送來的小物件,承載他們舊時記憶的小東西,送來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新竹在心裡歎一聲,也是,人心一旦涼了,還怎麼能暖的回來?
“奚世子應當是很好的人吧?”縱然如今燕京将他傳的如同妖魔一般,但能讓公主如此牽腸挂肚的,怎會是一般人。
孟合歡莞爾:“他這個人再是心軟不過,為了狸奴的喜好委屈自己的人,普天下你可還記得?隻可惜他這樣的好人生在這亂世,也不得不手持利刃,瓊甯啊,他最讨厭這些了。”她頗為複雜道。
新竹看着這個樣子的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可看了一眼隐在簾後的黑色衣角,她還是問了。
“那...公主真的要放棄陛下嗎?真的舍得嗎?”
“就算陛下和郎君們做錯了事情,可如今他們已經悔改了,這麼多年的情分...”
“新竹,你知道一個人無望地付出是多麼痛苦嗎?所有人冷眼旁觀,看着你讨好,取悅,做盡一切你能做的事情,可他們照舊冷漠恣意,換不來半點真心,父皇去後,在這個皇宮裡我隻是寄人籬下,皇宮容不下我,世家容不下我,普天之下,唯有王府,唯有瓊甯,雖然這樣說有些丢人,但确實是他讓我惴惴不安的心安甯下來了。
孟合歡想起新婚那段時光,她什麼都不懂,卻橫沖直撞地帶着自己的夫君到處玩鬧,分明心底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被怪罪,這才敢這般肆意妄為!
新竹隐晦地望旁邊瞥一眼,又繼續道:“世子人好,對公主好,可這種好不應該當作男女之情,如今世人皆知攝政王以您被陛下囚禁的名義發動叛亂,公主難道忍心看先皇的天下被别人鸠占鵲巢嗎?”
孟合歡的眼神倏地冷下來。
“我又何德何能呢?這場戰争,不過是千千萬萬的人宣洩憤怒罷了。他們的親人無辜橫死,他們勞苦一生卻放松不了一刻,就像瓊甯的母妃,就像很多被世家搶走淪為奴隸的人...”
她看着眼前女郎,一字一句道:“新竹,這個你應該也懂的。”
新竹當年也是一家地主的小姐,可惜比不過世家勢力,自己家破人亡,進入宮廷為奴。
眼前女郎緊緊咬住唇瓣,嘴張了張,卻再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遠處簾幕外,唯有珠簾無風自搖,未見半個人影。
時間很快,快到沒有多少日子,攝政王已經率部兵臨城下。燕京早已經一片混亂,早在半月前,各世家就已經帶着心腹逃離,白家更是很快改章易弦進入攝政王麾下,蕭若華和高長青不惜和家族鬧翻,也要留在燕京。
孟合歡也被人脅迫上城牆之上。
殷明瀾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這般窘迫了,她卻要擔心地在地下搜尋某個人,而那個奚世子高高坐在馬上,戰火給他帶來的改變是巨大的,人還是那個人,可一看上去,就會被他身上的銳意刺傷。
孟合歡從來沒見過這麼冷漠的瓊甯。
摸着一朵花都會微笑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說好讓他第一眼就看見她的,然而這該死的時局,竟叫他的眼睛看見血和戰火!
“奚瓊甯,你的世子妃在我手上,識相的,立刻帶兵退出河内,不然,我今日棒打鴛鴦,叫你們生死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