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贊泰驅馬又向前走了幾步,舉馬鞭直指三貝勒。高聲說道:“莽古爾泰,你所言非虛。”語意平靜淡然、儀态好整以暇,當真是一副生殺予奪、一切皆在他掌握的樣子。
接着聽布贊泰說道:“你适才所言,的确句句是實,就連我烏拉勇士和部民也都深信不疑。既然你今天提起這些陳年舊事,我也借此機會給你把就裡因由論說清楚,好讓你今日明明白白做鬼!也讓我烏拉的勇士們明白什麼是欲擒故縱,什麼是狼子野心。讓我烏拉勇士,看清楚烏拉部今日已是在虎狼窺視之下,須擦亮眼睛,枕戈待旦,日日提防,準備好痛擊财狼。”
布贊泰又轉身對身後兵士喊道:“烏拉勇士們都聽好了,今天并非我布贊泰忘恩負義,以怨報德。待我給這建州部三貝勒說完了,你們也就全都清楚了。也應該知道,身為一名烏拉勇士,要如何對付觊觎我烏拉部土地和女人的虎狼。”
布贊泰轉頭對三貝勒道:“莽古爾泰,當年我陷身在你建州,到底是誰對誰有恩德?今日明白告訴你,是我布贊泰于你建州有恩!”
布贊泰清清嗓子,擡高嗓門說道:“古勒山之戰以後,若不是努爾哈赤懼我烏拉、葉赫、輝發、哈達再次起兵滅你建州,我恐怕早就身首異處,被他喂狗吃了。當年你建州區區千餘甲兵,古勒山一戰僥幸取勝,可努爾哈赤自己知道,建州羽翼不豐,周圍強敵林立,手還伸不到我烏拉部來,怎麼舍得讓我死呢?你建州養好我這個擋箭牌,掣住我扈倫四部手腳,由此緩出手來,征伐剿除。十幾年來,吞并了多少個部族?我女真各部有多少勇士、婦孺被你建州虎狼屠戮?你們父子欠下的血債永世難還!”
布贊泰環顧一下周圍兵士,接着道:“十幾年前,努爾哈赤放還我重歸烏拉,再次許婚,不還是要我烏拉臣服建州,幫着你遠交近攻麼?這些年來,東海綏芬、甯古塔、尼馬察、雅蘭、烏爾古宸、木倫、西林各部,都已被你吞沒。時至今日,就連我扈倫四部也不能幸免了,哈達部早已為你所滅,輝發部覆亡的慘狀還猶在目前。現在輪到我烏拉部了,是也不是?”
布贊泰越說越怒,也是越說越是痛心,轉首看看周圍烏拉兵士,恨恨說道:“可恨啊!可恨那些城主、寨主、貝勒,一個個昏聩無能、鼠目寸光,隻求自保,貪圖蠅頭小利,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有的還以鄰為壑,妄想李代桃僵。更有甚者為虎作伥,引狼入室,甘當女真的敗類和罪人。可是,到頭來又有哪一個逃掉了以身飼虎的下場。可恨古勒山之戰,将帥輕敵自大,沒能剪除惡賊,以至後患無窮。”
布贊泰又轉頭高舉馬鞭,對手下兵士大聲疾呼:“我烏拉的勇士們,兇殘的虎狼已到門前了,當年他們留我布贊泰一條命,就是為了等到今天來獨自吞下烏拉。今日,剝下他們假仁假義的羊皮。都把鋼刀磨明了!把強弓拉滿了!誓死保全我烏拉的土地牛羊,衛護好你們的女人們!”
布贊泰呼聲甫歇,山谷内和兩邊山坡上的烏拉兵士,紛紛高舉彎刀,振臂高呼:“烏拉……烏拉……”呼聲漫山遍野,震耳欲聾。
三貝勒素知這布贊泰精明強幹、機智過人。本欲直斥其非,一者誘他孤軍深入,激他出來與自己放對,俟機暴起發動,一舉将他拿獲。以便奇貨可居,縛住烏拉将士手腳,帶阿爾薩蘭等人出困。二者令千百烏拉兵士認清他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面目,離散他烏拉将士之心。
三貝勒卻沒料到,布贊泰的确是名下無虛,見識、機智、抱負俱都高人一籌,非那些胸中無物、蛇行款曲的尋常城主、寨主、貝勒所能比。自己一番義正詞嚴、無可辯白的指斥,準拟讓他顔面掃地,部卒齒冷、将士離心。誰知竟讓他别出心裁、妙手回春,翻作了一篇收攬人心、守土保家、鼓舞士氣的讨戰檄文。
三貝勒看到周圍烏拉将士高聲齊呼,布贊泰端坐馬上,躊躇滿志。心想:他把這貓戲老鼠的快意品味夠了,就要下令放箭,圍攻殺人了。
此刻這些烏拉将士已是熱血沸騰,心懷仇恨。待他們喊聲一歇,箭雨陣将更加猛烈,甚至人人踴躍争先、舍命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