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兒秉燭到異兒室内,見妹妹正睡得沉靜安詳,沒有了前兩天惡魇纏身的痛楚。蘇兒細細端詳妹妹,三年過去,已然大變,看她稚氣脫盡,氣質芬芳,宛若冰雪幽蘭般清麗脫俗,想起安甯方才說她是“玉人姑姑”,真是絲毫不差。
端詳良久,蘇兒伸手給妹妹抿一下額上發絲。才一着手,異兒竟機靈一動,醒了過來。燭光下,蘇兒看到妹妹眼神已不再怔忪不定,也不再驚怖惶急,雖然仍十分虛弱,但神智已經安定。
金寓北也到内室,異兒看到姐姐、師兄正在自己身旁,都滿目憐愛看着她,宛若萬裡疾風中的飄蓬,終于有了依靠。
一年多來,在尋找姐姐和大師兄的萬裡輾轉中,不論風雨炎涼,都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東盟金枝玉葉的二小姐,平日人人寵愛,前呼後擁。時時事事都罩在父親、大師兄和姐姐的羽翼之下,從不知險惡憂愁為何物。可是這一路尋來,混迹于流民乞丐之中,來到這關外雪山,又與參客獵戶為伍,最後竟至衣衫褴褛、面目全非。
從東盟到關外,過了多少山河關口,早已數不勝數。餐風露宿時蜷縮于野廟街角,乞食于市井時被推笑于人堆,躲躲閃閃,張皇失措。首飾金銀早被流民乞丐哄搶一空,舉目無親、食不果腹,隻有日夜在心裡默念:大師兄、姐姐,姐姐、大師兄,每日不知要把這五個字默念幾千百遍。隻因滿心裡都是大師兄和姐姐,所以才能捱過無數饑寒驚懼,并不以為有多麼苦楚。奔波流落之中,一日日隻知道一遍遍地默念:大師兄、姐姐……
她又如何能知道大師兄和姐姐究竟到了何處,天地茫茫之中,孤苦無依,栖栖遑遑,隻知道一路向北,經山海關入遼東,大海撈針一樣找來找去。
直到這一刻,異兒才明明白白地确信,真的來到了大師兄和姐姐身邊。多少日子以來積在心裡的辛酸、驚懼、委屈,再也忍受不住,如同潰堤一般,猛地一下子随眼淚奔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