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鯉安慰自己不過是幾針,跟上回紋一整個圖案遭的罪比起來隻能算小巫見大巫,忍忍就過去了。這麼想着非但能趁着他準備的時候在工作間裡參觀了一番,甚至還能遊刃有餘地照會兒鏡子。
兩級反轉的态度讓周斯羽摸不着頭腦,對她的興趣愈發濃厚起來,突發奇想問道:“想看怎麼紋的嗎?”
“什麼?”
“站那兒就行。”
他長腿一邁走到她身後,兩人的視線在鏡子中毫無征兆地碰撞在一起。賀鯉個子明明不矮,身後的男人還是明顯高出她半個頭,無聲的壓迫感讓頭頂上的光線都黯淡了許多,不免令她感覺如芒刺背,馬上就挪開了眼神。
周斯羽卻沒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如同慢放鏡頭一般緩緩扯下她的領口,露出有些破碎的紋身。不知是不是因為站着的緣故,他離她的距離變得更近,氣息悉數噴灑在她肩上,令她不寒而栗。
“咳咳。”賀鯉咳了兩聲,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看到我的紋身了。”
“嗯。”
“我的痣……”
“你發現了。”對于她說的每句話,好像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很巧妙的設計,謝謝。”
“拿錢做事,應該的。”他瞥了眼她的後腦勺,“今天記得紮頭發了?”
“對。”
“别吃醋,上次我是騙你的。”
“我什麼時候吃醋了?”
周斯羽指了指不遠處敞開的抽屜,裡面躺着一大包嶄新的皮筋,“經常有客人沒帶,就準備了很多,畢竟紋身的時候披頭散發不太方便。給你的那根是新的,這一袋你可以全拿走。”
“我要這麼多幹嘛……你不說我都忘了有這回事。”她癟嘴。
“是嗎?”他眯起眼,對她嘴硬的反應十分滿意,等全神貫注地投入手上的事情後,也就無暇再逗她玩了。
反倒是閑着的人無法忽視那顆在她身後動來動去的毛茸茸的腦袋。那顆她從第一次就印象深刻的毛茸腦袋,不是誇張的卷發或者爆炸頭,更像是自然卷帶起的輕微弧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種蓬松柔軟的感覺。每回見到他,她都有想上手揉一揉的沖動,那手感一定跟小動物一樣好。
賀鯉想得入神,眼神透過鏡子始終追随在他身上,連背後的疼痛都被漸漸遺忘。
如此熾熱的目光,縱使周斯羽再全情投入地工作,也很難不感受到。
他擡眼看鏡子,恰好捕捉到賀鯉的注視,又或者說她根本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要閃躲。他微微歪頭,像是在問她“看什麼”,她似夢初覺,湧上一股被抓包的窘迫感,立即泛成了臉頰上的紅暈,身體也不由自主跟着動了一下。
“别動。”
又是這句話,還是那樣嚴肅,跟剛才隔着鏡子裡逗她的好像不是一個人。
賀鯉像是被定格在原地,抿住嘴唇不敢說話,更不敢随便亂動。
空氣凝固了幾秒鐘,她實在無法忍受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又不敢再借着鏡子盯着他看,隻好随便扯了個話題,“上次那個……男生呢?”她斟酌了下用詞,畢竟他看起來年紀不大,說不定比她還要小上幾歲,“他叫什麼名字?”
“你要找他?”
“不是啊……”
“那你問他幹什麼?”
“呃……就是……”
“無聊?尴尬?”
“差不多。”
周斯羽半擡起頭,盯着她的側臉,“沒話說還不如接着看我。”
“……”
賀鯉臉上一陣一陣泛起紅暈,這種事看破就算了,他非要說破,擺明了就是逗她玩兒。
而後的時間裡,她沒有再開口,更沒再看他。周斯羽趁着間隙偷偷瞄了她一眼,隻見她垂眸乖乖地看向地上,搖着頭就笑了。
補色的工作就這麼不痛不癢地結束了,賀鯉收拾完走到前台,打開付款碼遞過去,就聽見周斯羽看着電腦屏幕說:“補色不用。”彎腰從櫃子裡取了支新的藥膏擺在台子上,她又把付款碼遞給他,他還是拒絕。
“這回别再抓壞了,抓壞了還得來。”
“我盡量。”
“不過,”他彎着眼睛沖她笑,笑得居心叵測,魅惑人心,“你要是想我,我不介意你再來。”
“我……”
“或者,加個聯系方式也可以。”他的軟件界面不知何時調換成了二維碼名片,遞到了賀鯉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鬼使神差地就掃碼發送了好友申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木已成舟。
“這樣你就不需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了。”
賀鯉語塞,怎麼話到他嘴裡,她就被說成是癡心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