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舒這次是真心實意地喊。
果然,劍到了,人也就不遠。
不知從哪處趕來的江淨秋一腳踏進霧中,手中劍訣結得飛快,幾下便刺得巨蛛妖怪叫一聲,遁入迷霧中。
她橫在白望舒身前,繡着昙花的衣擺随動作揚起,白望舒見了那昙花,比見了救命稻草還親。
她緊捂抽疼的胸腔,聽見巨蛛的大螯與江淨秋的飛劍在迷霧中乒乓激鬥,時不時摻有巨蛛低沉的嘶吼。
嗤!長劍沒入的聲音清晰可聞。
江淨秋冷哼一聲,飛快改結一個絞殺的劍訣,濃霧中的嘶吼突然扭曲,一陣可怕抽搐聲後,妖物的氣息遠去了。
“狡猾的畜牲。”
江淨秋罵一句,要回過身來,白望舒趕忙扯掉腳腕上捆纏的蛛絲,好顯得沒那麼狼狽。
“不是叫你舉好那燈,怎麼不聽?”江淨秋本人終于來到白望舒身旁,拎貓崽一樣給她提溜起來,沒好氣道:“受傷了?”
白望舒生死一線逃了好一會,口裡幹澀腥甜,快吐血了。這會見着正常的江淨秋,恍惚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沒有安全,一時說不出話。
江淨秋見她這副樣子,皺眉扯下她腰間荷包,摸出兩粒丹藥,捏着腮頰給人塞進去。
“唔……咳咳,咳。”
“多久會發覺不對勁的?”
看樣子,江淨秋也遇到了同樣的狀況。
白望舒不敢說,她發現得晚,還被妖物摸清了弱點。
“還元嬰期,連我跟妖都分不清,”江淨秋斥責起她來毫不留情,“修的仙都就着芙蓉糕吃下去了吧?”
吃芙蓉糕怎麼了,這人難道連打飯時都跟在身後,等着挑她的錯嗎?
白望舒捂着胸口不答話,她心跳已稍稍平穩些,但心口仍一陣陣揪疼。
許是逃命時吸進了太多瘴氣。
可她絕對不會跟江淨秋開口提要歇息一會。
“此地不宜久留,營地應該就在附近,我們即刻趕過去。”
江淨秋并未察覺到她的異常,亦或察覺到了,但幹脆懶得理,抓着她小臂就往霧裡走。
“唔!”
“怎麼了?”江淨秋立即回頭。
白望舒也不知道,隻覺手臂被抓的位置猛地一陣刺痛。她疼得五官皺巴巴,哆哆嗦嗦抽回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呈現在兩人眼皮底下。
江淨秋不說話了。
這道口子不知割在了哪裡,血流個不停,絲毫沒有愈合的迹象。
白望舒看着那血,神志恍惚一瞬,倏地一咬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她萬萬不能昏在這裡,否則就真成拖油瓶了。
“我沒事,”她嗤一聲撕開衣袖,紮緊流血的那處,“走吧,去找營地。”
那巨蛛還藏在濃霧中,若這時露怯,隻怕立即就會被撲咬成碎片。
所以白望舒即便就快力竭,也沒忘記用全身的靈力來維持燃晝燈的光芒。
柔光映着兩人的臉,一人默然,一人肅然。
“上來,我背你。”江淨秋忽然道,背對白望舒蹲下。
白望舒一臉空茫。
她腳又沒壞,做什麼要背?
江淨秋響亮地啧一聲,拉過她那條完好的左胳膊,不由分說,将她一個打橫抱起。
“師姐——我——”
“快些走,”江淨秋肅然打斷她的掙紮,“那妖物非同尋常,應當就是我們要找的蛛王後裔。”
“它不肯正面迎擊,隻使這種法子,像是想分開我們,逐個擊破。”江淨秋話音微沉,“不知玄羽門的人有沒有着它道。”
說道此處,白望舒不禁想起剛才的驚險:
“師姐,那妖物……也變成了我的樣子嗎?”
江淨秋倏地腳下一頓。
白望舒被她這樣抱着,離左胸膛極近,幾乎耳朵就貼在上頭。
此時此刻,咚咚聲忽地放大。
白望舒喉嚨一緊,偷偷觀察江淨秋的臉色,心下腹诽:
心跳這麼快,她究竟被那妖物騙得有多生氣啊?
“它……變成我的樣子打你了?”白望舒隻得猜測。
聞言,江淨秋冷哼一聲,步履穩重如常。
“别問蠢問題。”她最終說。
這般一個抱着一個,倒走得快了,霧裡的妖怪也再沒出手。
沒過一會,霧裡隐隐現出駝峰似的影子,白望舒舉燈遠遠一照,提聲道:
“是帳篷,好像到了。”
她說得不錯。
再往前走,一片營地終于出現在二人面前。
營地上方有數面碩大的幡旗,玄羽門的朱鳥标志就繪在上面。但旗幟紋絲不動,這裡的風與生息一樣,都是死寂的。
白望舒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沉重。
不必進去看了。
這個營地,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