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待到早朝結束,南慕塵剛回到紫宸殿,翻起剛呈上來的奏折,看了一眼。
“什麼東西!又是彈劾朕的?”南慕塵把折子扔了出去。
“十一。”
“屬下在。”葉白初行禮。
“這個是……”名字還未出口,門外的太監便進來禀報:“陛下,昭錦公主求見。”
“嗯?我那好妹妹怎麼舍得來找我了?”他擺了擺手,“讓她進來。”
葉白初正打算避一避,但南慕塵招了招手示意她不用。
她恭敬的退到一旁。
南慕錦穿堂時步步穩落在進貢的毯上,身後落下的裙随着腳步刮過,高挺的鼻梁将雕花棂格切出明暗交界的線,那唇陷進溫軟笑意,朝台上那統治者喊了聲“皇兄”。
她步步走近,最終站定在台前的玉階下。
“皇妹怎麼有空到朕這兒來了?”
“皇兄~錦兒想皇兄了來看看不行嗎?”南慕錦唇邊帶着笑意,“不過真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煩皇兄了呢。”
“錦兒最近總覺得這覺睡不安穩,昨日……臨近我公主府的太師府還遭了賊,這讓錦兒更是心神不甯。”
葉白初心跳加速,餘光瞥向她,可南慕錦隻是垂眸看着南慕塵。
“不知皇兄能不能派個身邊的暗衛保護我啊?”
南慕塵笑着對上她的目光。猶豫片刻,他開口道,“好啊。錦兒妹妹想要哪個,你盡管選。”他拍了拍手,面前迅速站出九個帶着面具的人。
南慕塵是真心想給她選貼身護衛嗎?不過是監視她罷了。
南慕錦又怎麼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她故作思考,最終選定了她心中唯一的人選。
她指了指南慕塵身後的葉白初。
“皇兄,她可以嗎?”
南慕塵似乎沒想到她會選擇她,愣了一下,又恢複了笑容,“好啊。皇妹喜歡,帶走便是。”
“對了皇兄,之前我們在國子監讀書時,父王說了要讓我做祭酒,正好王博士要告老還鄉,不如……”
南慕塵此刻忍耐已經到了極點,他假意笑着答應。
“好,皇兄,那錦兒先退下了。”南慕錦行了禮,眉眼彎彎轉身出了大殿。
南慕塵在她走後便原形畢露。
“該死!拿父皇壓我!現在朕是天子!”他平複了一下情緒,招了招手。
葉白初迎了上來。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給朕監視好她。”
“是。”
葉白初退了出去。
剛出大殿門,便看到南慕錦在門口等她。
她行了禮。
南慕錦率先往外走,葉白初緊跟其後。
“不必有太多拘束,你負責本宮的安全便好。”
“本宮怎麼稱呼你?”南慕錦頓了頓,“上次也是在這裡,忘記問你叫什麼了。”
葉白初腳下短暫的停留了一瞬。
兩人上次在這裡見面是兩年前了,葉白初還未成為如今的樣子。
“葉白初。”
南慕錦點了點頭。
到了宮外,南慕錦上了馬車,見身後人沒上來,她掀開簾,輕飄飄說了一句“上來”。
葉白初上了馬車。
“今年幾何?”
“十九。”葉白初乖乖回答。
南慕錦若有所思。
葉白初總是用餘光瞥向她。她想到了醉錦。
“一直偷看本宮,是有什麼事麼?”南慕錦偏過頭直視她。
葉白初有些心虛,避開她的目光,“沒什麼。”
兩人沉默了半晌。
“你多久沒回家了?”南慕錦突然問道。
葉白初愣怔了一瞬,回答:“記不清了。”
南慕錦對外喊道,“去葉府。”
葉白初有些疑惑看向她。
“做暗衛那麼久,全靠自己撐麼。”南慕錦輕靠着馬車悠悠道。
葉白初垂下眸。半晌,“謝謝。”
葉府在王城的西邊,馬車行駛太過颠簸,以至于南慕錦磕到了好幾次頭。
“你……要不靠到我肩上吧。”葉白初遲疑着問道。
南慕錦閉着眼小幅度點了點頭,“坐過來。”
葉白初起身彎腰朝她挪去,可馬車突然颠簸一下,一個趔趄使她跪在馬車上,剛好南慕錦不受控制向旁邊倒去,她盡力伸手扶了一把,卻趴在了南慕錦懷裡。
她茫然的擡起頭。
南慕錦眉眼帶着笑,可那笑裡藏着刀。
“對……對不起……”
“本宮說了不必拘束,行這麼大禮做什麼。”她開口不是責怪,她扶起葉白初,兩人坐好之後,南慕錦輕輕靠在了她的肩上。
“好了,别亂動。本宮歇息一會兒。”
葉白初餘光瞥向她,咽了咽口水。
南慕錦身上的香味她覺得有些熟悉。好像醉錦身上也有。
南慕錦衣袂總挾着些許冬日白梅的冷冽香氣,給人疏離卻又忍不住讓人想她靠近,索要更多。
中間路途的颠簸,葉白初都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讓她得以好好靠在她身上休息。
“公主,到了。”車夫喊道。
南慕錦揉了揉眉心,“去吧,本宮在這兒等着你。”
葉白初起身下了車。
宮月之聽到有人禀報,大步跑到前院。
“初初!”她把葉白初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有受傷嗎?”
“實在不行,讓你阿姊和你爹一起去向陛下求求情,不要做這暗衛了……”她眼角泛出淚花。
葉白初有些心疼,她拍了拍母親的手以表安慰,“我現在跟着公主呢,母親不用擔心。”
“公主?”在宮月之印象中,公主簡直是權謀的代表詞。當時南慕錦出生時的預言夢幸星降世,從小她便在無盡寵愛中長大,可深宮之中哪有心思單純之人能活得下去的。
宮月之搖了搖頭,扯出笑,“好。但仍萬事都要小心。”
“好,母親,那我先走了。”葉白初行了禮。
她出了門上了車。
“謝謝。”葉白初看着她目光灼灼。
南慕錦沒應她的話。
車在暮色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車尾燈籠在薄霧中搖晃,兩人隔着一尺黃昏對視,自此霧中命運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