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安在哭泣中醒了過來,回到了十七歲的四月。
“清明時節雨紛紛”,窗外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他蜷縮在床上,聽着雨聲,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而遙遠。他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入睡,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這個家,早已不再是他的避風港。
還沒等他入睡,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秦珠興奮的聲音穿透了雨幕:“快進來,寶貝!别淋到雨。”接着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低語。許沐安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燒還沒退,眼前一片昏黑。他坐在床邊,等眼前的黑幕逐漸退去,心裡泛起一絲疑惑——是誰讓這個沉寂已久的家突然熱鬧起來?
許沐安拖着沉重的身體向客廳走去。他看到了秦珠和許峰,他們背對着他,正圍在一個人身邊。許沐安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某種預感湧上心頭。他躊躇着向前走去,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在這時,那個人先發現了他。
“你是哥哥嗎?”
許沐可的聲音很虛弱,像是從遙遠的記憶中傳來。許沐安愣在原地,無法動彈。他死死盯着許沐可,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确認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實。許沐可還和九年前一樣,大大的眼睛裡充滿期待,興奮地朝他招手。然而,他的樣子卻讓許沐安心裡一沉——許沐可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瘦得皮包骨,頭發被剪得短短的,顯得他的眼睛更大、更空洞。這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着,這九年,許沐可過得一點都不好。
秦珠和許峰這時才注意到身後的許沐安。秦珠轉過頭,眼神裡閃過一絲局促和不安,但很快被激動掩蓋:“沐安,快過來。你看,沐可回家了!”她的聲音顫抖着,說到最後幾乎帶上了哭腔。許峰攬過秦珠的肩膀,目光落在許沐安身上,眉頭微微皺起:“你怎麼沒去上學?今天放假嗎?”
許峰的話拉回了許沐安的思緒。他看着輪椅上的許沐可,突然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生病了,便含糊其辭地回答:“明天清明,學校下午提前放假了。”事實上,他們似乎并不關心許沐安在家的真實原因。沒等他說完,秦珠和許峰就轉回去,忙着問許沐可今晚想吃什麼。
然而,許沐可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許沐安。他側過頭,眼神裡帶着一絲委屈:“沐安?你是哥哥對嗎?”
“沐可……”許沐安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終于擡腳向許沐可走去。走近了,他才注意到許沐可短短頭發下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從耳後一直延伸到脖頸。那疤痕像是某種無聲的控訴,刺痛了許沐安的眼睛。
“是什麼時候受的傷?會很痛嗎?”許沐安心裡想着,卻問不出口。
“哥哥,我是沐可呀。”許沐可仰起頭,眼神裡滿是小心翼翼。小時候,他也總是這樣看着許沐安,不過眼裡充滿的是崇拜和信任。許沐安蹲了下來,與許沐可平視。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許沐可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