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安開始出現幻覺。
起初隻是輕微的——他會在喝水時看見杯底沉着未融化的藥片,可晃一晃又消失了;半夜醒來,總覺得窗簾縫隙外有雙眼睛在窺視,可拉開後隻有月光冷冷地鋪在地上。
後來,幻覺有了聲音。
"你裝得真像。"
那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濕黏得像蛇信子舔過耳膜。許沐安正在切水果,刀尖一頓,差點劃破手指。他擡起頭,餐桌對面的許沐可正鼓着腮幫子吃草莓,顧辰陽在給他倒牛奶,誰都沒有說話。
"沐安?"秦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發什麼呆?"
許沐安眨了眨眼,砧闆上的蘋果氧化成了鏽紅色。
深夜,許沐安蜷縮在浴缸裡,瓷磚的冰冷透過單薄的睡衣滲入骨髓。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漏進來,在牆上割出一道道慘白的條紋,像是監獄的鐵欄。
浴缸邊緣放着一把水果刀——那是他晚飯後偷偷帶上來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藍幽幽的光,讓他想起小時候母親削蘋果時纖細的手指。
"傷口又爛了。"秦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噴在他耳後。
許沐安猛地轉頭,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浴室。但當他再低頭時,母親已經蹲在了浴缸邊。她穿着那件淡紫色的睡裙,頭發松松地挽着,就像記憶裡每一個深夜給他送牛奶時的模樣。
"媽媽幫你清理幹淨。"她微笑着說,手指輕輕撫上他大腿内側的潰爛傷口。許沐安這才發現自己的睡褲不知何時已經卷到了大腿根,暴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流着膿血的傷口。
母親的手很涼,像浸泡過冰水的手術器械。她拿起水果刀,刀尖輕輕挑開最嚴重的那處潰爛。"忍一忍,"她的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把腐爛的肉割掉,新的才能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