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個分化遲,一個腺體有問題,所以他發育會慢些,但一切都健康,”老嚴說話的聲音很低,包好藥包遞了過去,“就是普通感冒低燒,藥片很難吞的話就泡沖劑吧,這個味道不太苦。”
“謝謝。”喻念收了東西,仔細看了遍喻想手背上的針眼,已經沒有血珠冒出來了,又将他的小手收攏到懷裡。
許是塑料袋窸窣的聲音離得有些近,懷裡的喻想幽幽轉醒了,眨着眼對着天花闆,看起來還帶着點兒迷蒙的睡意。
喻念擡手掀起他的額發,上面都是黏糊糊的汗,這會兒已經沒在發燒了。
“醒了?還是不舒服嗎?”
喻念的聲音溫和,喻想一張小臉兒軟乎乎的,此刻帶着粉,看起來确實是氣色好了很多的樣子。
聽了喻念的問話,他隻是将頭往對方懷裡蹭,沒說話。
“想回家了?好,這就回去了。”
喻念還想繼續抱着他,喻想卻掙紮着要起身,等和老嚴告了别,就乖乖地牽起喻念的兩根手指,貼着褲腿和他一起并排走。
老嚴得了些拆遷款,将診所挪了個位置,往家來回的路要繞了些,中間隔了條小河,需要過橋。
不過不久之前喻紀就再三叮囑喻念,不許再帶着喻想走那條需要過橋的路,如果嫌繞路麻煩,他可以去接。
喻紀會這樣要求其實是因為一個誤會。
喻想長到快三歲,還是沒有開口說過話,家裡甚至帶去檢查過,聲帶那些發育也都完全沒有問題。
他也對夥伴沒什麼需求,喻念帶着他見了些鄰近的小朋友,别人要拉着他玩兒,他杵在原地像個小木頭樁一樣。
小孩兒們拉不動,一群人便抱了團跑遠了,喻想站在原地呆愣地摳着手指,等喻念從一旁走過來,再牽着他回家。
他很安靜,不哭不鬧,絕不是什麼難帶的調皮搗蛋的孩子,卻又讓身邊的大人看着更加揪心。
也許是他要比其他的孩子特殊些,喻念這樣安慰。坐在客廳地上玩着火車玩具的喻想雖看上去有些孤僻,但至少是健康的。
可是他不說話,有需求或遇到困難時,也就不會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哭叫着尋求幫助。
某日喻念下班正做晚飯的時候,回頭看到糊着一嘴血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喻想,覺得自己的心髒一瞬都快要停跳。
仔細檢查後,才發現是他的下嘴唇磕在尖銳的東西上破皮流的血。
喻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仰頭任喻念擦洗着,好像沒有痛感的小木頭人一樣。
“想想,下次受傷了要告訴爸爸或者舅舅,好嗎?”
喻想沒有回答,好像對他頭頂的頂燈産生了興趣,努着嘴往上瞧。
喻念伸手蓋住了他那雙葡萄粒一樣黑亮、仿佛對什麼都好奇卻又缺乏神采的眼睛。
“想想,不要盯着燈源看。”
喻紀和成餘白天都得出去工作,家裡沒人照看,喻念便将喻想帶到了上班的酒館。上次的Omega服務生還在,笑着跟他說老闆好像決定專一做飯館了,八點以後不開門,省得鬧事。
偶爾清閑的時候,喻念擇着菜,喻想則被抱在對方懷裡看着繪本,Omega帶他認着各種蔬菜水果的樣子,教他發音。
喻念分神去看,喻想的手指隻在花花綠綠的圖案上戳着,小嘴閉着,頭一點一點的。
下班後喻念帶着他又去了趟診所,老嚴給喻想做了整套檢查,再三解釋他可能隻是接收外界信息的感官要比其他的小孩兒發育得遲緩些,讓喻念不要過度焦慮,胡思亂想。
喻念不覺得自己在焦慮,老嚴拍拍他的肩,“很多人生了孩子後是會變得敏感焦慮些,是激素的影響,慢慢恢複就好。”
要過的那座橋周圍是排鐵質的欄杆,高度隻到喻念的腰側,欄杆之外還有一截緩沖的地帶,看着能站人的樣子,上面堆着些垃圾。
喻念松了喻想的手,正要翻身過欄杆時,連腰被身後猛沖上來的力度帶得朝前撲了下,又很快被一股蠻力拽着往後,和後面那人摔在了一起。
摔下的重量全落在身後那人身上,喻念趕忙起身,回過頭,便看到喻紀煞白着一張臉支在地上,正帶着難得的複雜厚重神情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