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提前來到約好的咖啡廳，在外面找了一處陰涼的位置坐下，等待來人。

老哥還告誡他不要再和這些人有任何瓜葛，恐怕要讓他失望了。對方如此锲而不舍，都快找到他的學校去了。

“好久不見啊，雨宮。”

來人一頭金色短發梳的油光锃亮，皮膚在陽光下透出粉色光澤，一雙深邃的淺藍色眼眸，嘴邊常年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陌生人怕是要被這幅陽光帥氣的好皮囊騙過去了。

好一副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模樣啊。

來人正是Alex，兩人照面一瞬間都在彼此打量。自從當年沖動之下以不義之舉除掉了自己隊裡唯一的競争對手後，他感覺自己網球生涯好像順遂了很多。但當他得知雨宮轉到日本讀書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借着這次表演賽的機會，想要親眼看到對方一蹶不振才會安心。

才一年多不見，他卻險些沒認出雨宮。不僅身高和他差不多，再也不是當年的矮蘿蔔模樣，張揚好勝的性子竟然也看似收斂了許多，反而呈現一股沉靜溫潤氣質，再也不似從前那般不谙世事。

要不是連個笑臉都欠奉的冷清模樣他太過熟悉，大概沒法這麼快就找過來。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本期待雨宮會表現出的頹唐、失意模樣不僅和眼前的人豪不靠邊，那流暢健美的肌肉線條外加身高拔起後整體的黃金比例，竟然完美趨向于一個專業運動員的資質，令他生出幾分嫉妒。

事與願違，他心裡本該更加惶恐才是，此時他竟生出此人本該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居然隐約還有幾分興奮。

“加州的陽光比這裡毒辣得狠，也沒見你減少過絲毫的戶外訓練量。怎麼現在倒是躲到陰影下，你來日本度假這會功夫不會虛弱得連陽光都照不得吧。”

雨宮并不接話茬，隻将手裡的杯子往桌面“咔”地一放。

“你有屁就放，放完快滾。”

Alex本來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用來奚落雨宮，隻是一照面自己這邊的氣勢不知不覺就弱了幾分，一時不知道從何講起，隻得換個策略。他倒也沒接雨宮的話茬，反而笑笑，不緊不慢地叫來服務生點了一杯冰咖啡，喝了幾口。

“從前一起訓練的時候就兩看相厭，人們說大病一場後人的性子都會變得溫和讨喜，我本來還有些期待，見了你還是這副臭脾氣，倒是令我失望至極。”

雨宮本以為舊事重提自己能多幾分冷靜，但事到如今發現心底的火氣忍不住蹭蹭地往上冒，一時怒極反笑。

“令你失望的恐怕不隻是我這臭脾氣吧，你不就是想親眼看看你的傑作有沒有幫你永絕後患，現在看到我生龍活虎的樣子才真正令你失望吧。”

“要我說你的眼光應該放長遠一些，去年美國錦标賽我沒有參加，你就拿得了冠軍嗎，止步四強還是八強來着，要是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多花功夫在提高球技上，沒準成績還能前進些。”

Alex察覺到雨宮抑制不住的怒氣時還有些得意，隻不過雨宮後來提得錦标賽沒有得冠之事也屬于他的逆鱗，他至今還能還記得清教練失望的神情，以及其他隊友當着他的面不敢提、背後沒少議論他耍了手段卻沒有實力的事情。一時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臉色也比平常紅許多。

他沒講話，擡腿換了個姿勢，擡腿的時候狀似無意，實則用力踹了一腳桌底，險些将桌子踹翻，桌上的飲料怕是要飛濺對方一身令他出醜。

隻不過雨宮眼疾手快，桌面抖動之前撈過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後，又放回已經平穩的桌面上。

Alex一招落空不說，被雨宮順便反擊一記嘲諷，氣得一口氣悶在胸口，隻憋出一句，“我的事用不着你來教訓。”

雨宮“哼”了一聲，”彼此彼此“。

Alex一時被堵得沒話說，準備的腹稿沒用上不說還反被奚落，難受得狠，再也無力分心保持自己的紳士風度，趁雨宮放松時一把扯過他的左手腕拉到面前打量。

“呦，恢複得不錯，一點看不出受過傷，看來當年那幾棍我們打得還是太輕了吧，早知道你這麼皮實，就多用些力氣了。”

雨宮雖然早有提防，冷不丁還是着了道，他也不是沒預想過Alex直接動手的情況，情急之下還算鎮定，沒在怕的，當下就要掀了杯子和桌闆。

隻不過沒想還有一人比他更早一步行動了，大力奪回雨宮的手腕，順便将Alex連人帶椅子一腳踹翻，聽那動靜再看他被踹遠的距離，這一腳恐怕是用了大力氣吧。

雨宮驚疑之餘向來人看去，一席白衣一頭桀骜不馴的銀發，不是不良少年亞久津還能是誰。

……

亞久津自從在山吹對青學的網球比賽中輸給越前，就再也沒出現過網球場，至今無社團歸屬，無業遊民一個。也正因如此，當他看見本應該在這個時間段待在網球部”老實本分“撿球的”球童“同學，神情嚴肅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館時，便偷偷跟上了。

他的人生有兩大污點，一是他瞧不起的網球輸給了越前龍馬，二是他擅長并出名的格鬥兩次輸給了雨宮拓真。因為這兩大不可磨滅的印象，他對兩人格外關注。

亞久津眼見着一個油頭粉面的外國人坐到雨宮面前，兩人開始叽裡咕噜地講起英語他聽不懂，但是氣氛可見地劍拔弩張起來。

看見雨宮被對方三言兩語激得眉頭緊皺、而對方一臉洋洋得意的時候，他心裡猛地竄出一股無名火。那外國小子擡腳的時候，亞久津差點沒按耐住飛出去——哪裡來的混賬東西，敢在你大爺眼皮底下動手腳，再一看雨宮居然一臉的雲淡風輕，從前收拾他的那副張狂模樣哪裡去了，愣是被雨宮氣得一股火堵在胸口。

等到外國臭小子動手用強，亞久津的怒氣值早已爆表，可算是等到機會，鉚足了全力一腳踹了出去，好不容易洩了火氣，回頭看見雨宮仍是一臉懵逼，怒其不争道：

”你若是輕易就輸給這種家夥，那曾經輸給你的我，豈不是連他都不如？！“

心路曆程切換得太快，雨宮一瞬間沒跟上亞久津的腦回路。

還以為某人心胸寬廣到不計個人恩怨、行俠仗義得讓人忍不住稱贊一聲”品德高尚“，結果人是嫌棄他太慫了、找機會給他親自示範嗎。

剛泛起一點名為”感動“的小漣漪瞬間淹沒在一種名為”莫名其妙“的情緒裡。

Alex捂着腰、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動作吸引了二人全部注意力。隻不過被這麼一打岔，本來讓雨宮嚴陣以待的噩夢角色，卻淪為亞久津向他叫闆的工具，莫名有些喜感。

Alex的計劃全部落空，又從對面微妙的神情隐約察覺到氣氛已經滑向不利于他的方向。雖然心裡實在不甘心，他也隻能憤憤然先撤了。

沒想到對手一句話都沒留下就溜了，事情雖然結束得突然，雨宮心裡卻松了一口氣。

”他的确是不如你——手勁沒你大，你借機報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