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韻亭忍不住冷笑:“還有呢?”
“什麼?”
梁韻亭很不耐煩。應該讓他和其他人一樣直接去死的。為什麼要在這陰冷的地方受累聽他的狡辯?那兩隻軟趴趴的,灰白醜陋的手,應該讓它們攪成肉泥。
梁韻亭走近儲寅,讓他看清自己的臉:“我說,你還有罪行沒有坦白。”
“你定期叫學生單獨進入你的辦公室,以約談的名義。”
梁韻亭面無表情地闡述,他厭倦了暗示。
“有哪個年段長會因為關心學生,然後脫掉他的褲子呢?儲校長,麻煩你告訴我。”
“對不起!對不起!你,你想要什麼補償我們都可以談!”混濁的眼淚糊滿了皺紋。
梁韻亭笑了笑,轉頭看向黎耀:“黎耀哥,這位‘受害者’先生,曾經在中學時猥亵過我。你覺得他應該活下去嗎?他現在死掉的話,我們是不用負責的吧?警局隻會調查把我們綁到這裡來的犯人,我們是無辜的旁觀者。”
“我不能替你選擇。”黎耀無意識地轉着手裡的錄音筆,由于他沒有按暫停鍵,還在盡職盡責地工作,“根據已有證詞,儲寅可以被提起公訴。”
儲寅的四肢已經全部彎折到超過人體極限的方向,隻剩下一顆頭,也已經扭轉到接近九十度。
他語無倫次地“交代罪行”,包括他怎麼對稚嫩的學生威逼利誘,在向志豪案中如何替兇手制造不在場證明,他甚至說出用于交易的銀行卡号和密碼。
那個孩子……他那時就知道他沒選錯。儲寅徹底地記起了面前像女人的長發青年,與那個不起眼的怪胎娘娘腔重疊。他叫什麼來着?儲寅想要說出他的名字以求得憐憫,越着急越想不起來。
他當然記得向志豪。那是光耀中學近二十年來最大的醜聞,他的前途差點因此被毀。
中學裡的男生與七八歲的男孩不同,他們學會了在大人面前表演、隐藏起對世界的惡意,難以馴服又最擅長留下爛攤子。但其中有一部分,軟弱、孤獨、淹沒在藍白相間的校服裡。戴高度數眼鏡,放學永遠一個人走。
儲寅選擇他們作為滿足欲望的對象。他才不會像某些同僚,愚蠢地去招惹帥氣或美麗的校園明星。他隻需要平平無奇的幹淨和順從。
偶爾他能撿到點蒙塵的寶貝,比如向志豪的小跟班。儲寅還能記起如同溪水裡鵝卵石的眼睛。他不像其他呆瓜一樣,還會懵懂地問老師你在幹什麼。
那孩子厭惡又忍讓的模樣漂亮極了。
摸兩下又怎麼了?他還會提醒老師照顧他們。憑什麼他要被關在這裡?明明他的罪比其他人小得多!
儲寅用盡全力嘶吼:“救救我,救救我!”
“算了。”梁韻亭說,“把他放了吧。”
但他們慢了一步。
如同電影的空鏡,偌大的空間被投入戛然而止的靜寂。
原來人的頸椎也和薯條一樣脆弱易折。
死人果然比活人更醜陋一些。
這是梁韻亭第一回親眼看完目标對象死去的過程。他為死亡的突兀而怔然,久久難以回神。
“抱歉。”黎耀打破沉默。
梁韻亭微訝:“為什麼要道歉?”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那麼難過。”
“我哪有難過。”梁韻亭失笑,“他其實沒對我做太過分的事,隻是……有些惡心反胃。”因為死者,也因為未能阻止的死亡……嗎?
他應該感到如釋重負。梁韻亭告訴自己,但胸口的空氣好像越來越稀薄。
“沒關系。”黎耀抱住他,“不是你的錯。”
梁韻亭沉默着在他懷裡停了一會,怕自己舍不得離開,又掙脫出來:“我們趕緊想辦法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