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雍容華貴的金紗簾帳,珍稀紅木榻上,放置着繡着精巧海棠花的枕墊。
妝容精緻的老婦人正側躺在木榻上,以手撐着額,雙眼微合,她雖已年近花甲,卻因保養得好,臉上還隻是有些淡淡的皺紋。
一位女婢輕手輕腳地上前來,将木榻邊的案台上熏香重新換了一批。
“這個味道倒是不錯,之前怎麼從未聞到過。”老婦人滿意地開口。
女婢行了一禮,“回太後,這是從西夏新進來的香料,成分特别得很,據說有安神定心的功效。”
“不錯,異域倒是也有好東西。”
女婢退下後,一位侍衛模樣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外。
他走上前,單膝扣地,向榻上之人抱拳示意:“太後,四皇子回來了。”
聞言,太後睜開了眼:“子安今日表現如何?”
“還是老樣子,見人便躲起來了。”
太後失落地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這個孩子雖然已經比最開始時改變了許多,但依然無法像個常人一般與人交流。
這樣的孩子出生在皇家,定然要被當成恥辱,若是未來沒有了她,他如何生存得下去?
“不過……”陸風遲疑着道,“下屬倒是見到,四皇子與一位女子似乎私交甚密……”
太後微眯的雙眼忽然亮了亮,“你同哀家詳細說說。”
陸風将在林中看到的容适背起溫雪的事情大緻描述了一番,太後聽完展顔而笑。
容适是她自小照看大的,他什麼脾性她是清楚的,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已然是前所未有,必定是對方真的能讓他放下戒備,他才願意這般。
終于聽到一件令自己舒心的事了,太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唇角微揚:“過段日子哀家便去大銘寺禮佛,到時你便追随子安行事,這幾日暫且依舊看着他,有什麼情況便同哀家彙報。”
“是。”
另一邊,容适回到宮裡,便将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内。同往日一般,翻開了一本書翻閱,可這次,他卻什麼也看不進去。
自詩會回宮之後他便始終一言不發,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他相信了那女子,可那女子竟是在耍他!她為什麼要如此作為?是見他好欺負,還是同别人一樣當他是個傻子?
腦中浮現她笑意滿滿的雙眸,令他一點也不想以這樣的惡意去揣度她,可這樣的念頭卻控制不住地冒出來,令他的心發慌。
他無法不用惡意與懷疑去揣測他人,以至于他從來沒想過,這可能隻是一個小小的玩笑。
耳邊突然響起她走時說的話:“明日午時這裡見……”難道連這句約定的話,也是故意說出來耍他的嗎?
*
馬車慢慢悠悠地行進,溫雪半倚于車窗,柔和的春風自簾外偷偷洩進車裡,吹得她臉上不自覺帶了暖意。
這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溫珩留意到,自家妹妹今日有些反常。
自打詩會結束,溫雪這一路便有些心不在焉,時而還呆呆地望着馬車外笑容滿面,讓他一眼便瞧了出來。
“怎麼了?這是見到了哪位公子哥,春心蕩漾丢了魂了?”
溫雪收斂了笑意,無語地瞪溫珩一眼。
不得不說,還真叫他說對了一半。
見自家妹妹竟是沒有反駁,溫珩宛如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一臉驚奇,“咱家這棵小樹開出桃花來了?來跟哥哥說說,對方是誰?是太尉府上的二公子,還是禦史家的小公子,難道,是年少有為的少卿大人?”
這幾位,可是他在求娶的公子中考量出來最優質的幾位,放眼整個京都,也是一表人才,今日在詩會上又表現出彩,妹妹也定是瞧上的這幾位之中一個。
隻是他不知的是,溫雪根本就連瞧都沒瞧詩會一眼。
見溫雪遲遲不答話,溫珩困惑地皺了皺眉。
“都不是?可求親的公子中相貌端方的就這麼幾位了……莫非,你是看上其他人了?”
溫雪有些微惱,也不應和他。
溫珩收起了手中的折扇,長籲短歎。
“哎,妹妹長大了,眼中有了意中人,便不将我這哥哥放在眼裡了。”
“不過你放心,我家妹妹好不容易紅鸾星動一回,開了朵桃花,無論這是朵爛桃花就是豔桃花,做哥哥的千方百計也要替你搶過來。”
溫珩一本正經,信誓旦旦,讓溫雪哭笑不得。
她看上的這一位,恐怕還真不是他說搶便能搶的。
“哥哥,你就不要瞎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