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由大陸深處,無名山上。
一株巨榕冠蓋如雲,密密地遮出大片陰涼。
榕樹下幾張古舊小幾,伊伊和明月對坐。
伊伊在蒲團上跪坐,裝模作樣的,一會兒在紙上寫寫畫畫,好像在做筆記,一會兒咬着毛筆,好像在苦思。
心其實早就飛了。因為明月在山裡隻做兩件事,喝酒、睡覺,要出門了才會意思一下上節課,留一堆功課,然後第二天閃人出去逍遙。
果然,沒一會兒,明月青蔥玉指一擡,乾坤袋裡嗖嗖嗖飛出十幾本法訣,甩到她面前小幾上:“全文背誦,下次檢查。”
一點也沒有課業繁重的苦逼,伊伊喜笑顔開,全部接過碼好,心裡已經哼起了小曲兒。
多不怕,就怕不多。越多說明接下來明月出門越久。
“得咧。您放心。”
她拍了拍面前一尺多高大大小小的冊子——
這不得出去個把月。
看她興高采烈地将面前法訣紙筆一股腦塞進乾坤袋。明月歎氣氣:“天賦都用在偷懶上了,要是有明夜一半的勤奮,哎~”
明夜?
明夜就愛後山閉關修煉,練起功來後山鴉雀亂飛,虎狼驚竄,一山的飛禽走獸都不得安生。
她要是學了,無名山就要鳥飛盡獸蹤絕了,會把人悶死。
“師父,外面是不是特别好玩呀?”
伊伊湊上前。
“也不、不是……” 明月往後仰了仰,“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師父,叫明月。”
“哦,好吧。”她像小貓一樣蜷到明月膝蓋旁,“明月,你騙人吧?不好玩,你怎麼會總是跑出去玩。就帶伊伊去嘛。”
偌大的無名山就她和明月明夜三個人。明月總外出,明夜總閉關。
她等于一個人在這山上,實在太無聊了。
“不急,你先好好待在山上。” 明月拍拍她的腦袋。
“明月——” 伊伊将尾音拖得老長,抱着明月的胳膊晃啊晃。
“你以後看世界的機會多的是,”明月不知想到什麼傷心事,落下淚來,接着拿出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一口, “我啊,我就隻能守着這無名山……嗚……你知不知道,人家好慘,嗚嗚嗚……”
明月一邊哭一邊上前揪住伊伊衣領,眼淚鼻涕就要往上抹。
伊伊連忙掰開他手。爬起來回自己小屋。留明月獨自繼續下面先酗酒再嗜睡的步驟了。
第二天午飯後,明月終于出門走遠。
她悄悄摸到山腳,仿山門結界的靈力包裹住自己,貼着界碑處的結界撕個狗洞大的口子,鑽出去再把結界補好。
做賊一樣出門,為了不被發現,還隻能在無名山腳下的小鎮上玩玩。
兜了一圈,來到城南大橋下老秦的說書攤。
攤子簡陋,樹蔭下一張瘸腿桌子,十幾張破舊小木凳。但一文錢可以聽一個下午。
伊伊挑了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
今天的老秦一身新衫,胡子也梳得順滑。看見伊伊,笑眯眯道:“小丫頭,今天怎麼來我這裡啦?”
摸摸口袋裡可憐的三枚銅錢,伊伊歎口氣。她也不想的。
小鎮上聽說書,當然要去舒雲茶樓,講的都是新鮮的仙門秘辛,最近就在講仙門第一大宗賢雲宗宗主端木雲青和魔域尊主無支恨的曠世虐戀。今日剛好到了雙方掉馬之後的生死決戰,茶水錢要到了十七文,卻還是擠得水洩不通。
以往她都是在茶樓外頭的面攤上,來碗面,蹭聽一個下午。
但今天講到高潮部分了,茶樓就雇人在外頭盯着,把她這種來白P的趕走。
“各位,老秦我今天要講的比舒雲茶樓裡厲害多了,是咱們無由大陸最大的一樁秘辛——”
老秦笑着摸了摸胡子,故弄玄虛的拉長了尾音之後,大家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來。老秦才揭曉,他要講的是:“虛噬之息。”
“虛噬之息?哇,聽上去好厲害啊。”前排一個鼻涕冒泡的小胖子發出驚歎。
伊伊心裡大大的切了一聲。
這個虛噬之息,她在好幾本話本裡都看到過。
說是吞噬萬物的毀滅力量,但早已被創世之力壓制在浩瀚星空的盡頭。
算不得什麼秘聞。
不過,怎麼也比呆在山上無聊的好,她耐着性子聽下去。
說不定,能說點她不知道的呢。
老秦剛準備繼續,一個圓胖小哥起身,大聲道:“老伯,虛噬之息,街面上的話本十本有八本裡都提到過,哪是什麼秘密……”
圓胖小哥陌生面孔,衣飾不張揚,但态度倨傲。
伊伊向他投去不滿的目光——
一文錢的說書,何至于這麼較真。
這眼看過去,正好瞧見他旁坐着一個氣質更傲的俊美小哥。俊美小哥半閉着眼,似在養神。
“師弟。”
俊美小哥眼皮未擡。圓胖小哥卻立刻噤聲,乖乖坐了回去。
老秦又摸了摸胡子,走到場地中央:“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可能在别的地方聽到過虛噬之息。老秦用這祖傳的大槐樹和你們保證,老秦這裡講的,才是絕對保真的版本。”
“對對對!肯定的!”鼻涕小胖連連點頭。
老秦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虛噬之息在世人眼中隻是一個缥缈的傳說,在傳說中,又被封印在星空盡頭。實際上并不是這樣,千年前,一股虛噬之息到達無由大陸,要吞噬大陸,幸虧有位神女犧牲了自己,将那股虛噬之息,全部壓在一座靈山之下。”
“啊!”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