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用塗改液寫的……”她碎碎念着,“明明除了我也沒人會來這,但我就是怕别人會發現,想着用白色的字迹不容易看出來,就用塗改液偷偷寫了P大兩個字。”
“我記得當時八班門口貼的志願牆,你寫的是F大吧,跟林語恒一樣。”趙逸池回憶道。
“嗯……你知道的,我最擅長口是心非啦。”封雪不好意思地吐舌道,“我隻敢寫一個肯定能考上的,但實際最想去的地方,卻不敢讓别人知道。”
“隻能偷偷寫在這裡了。”她撫摸着那兩個字,感歎道。
“但你做到了。”
“嗯?”
“你做到了,不是嗎?我說過,隻要是你想要的,就一定會實現。”
“現在嘛,你可以寫上Y大了。”他往牆上一靠,含笑望着她說。
封雪蓦地反應過來。
雖然她一直自嘲是失敗的小鎮做題家,但其實從小到大,她所有可說不可說的願望都一步步實現了,不是嗎?
即便是那些她認為自己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永遠也夠不着的人,現在不也正在站在她的前路上,等着她去實現嗎?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她心裡沖撞着,她看向眼前人,笑得無比燦爛。
“用不着寫了。我可以大大方方說出來,我會做到的,你等着吧。”
她猛地站起來,放出豪言壯語,竟有些犯暈。趙逸池失笑,上前扶住她,“其實……我以前喜歡在旁邊的教師休息室裡自習,老崔給我單獨配了一把鑰匙。”
他摸了摸下巴,“怪不得我說呢,印象裡有次我拉開窗簾,好像看見有人在窗外,原來是你。”
那時他偶然發現窗簾上的剪影,拉開卻隻捕捉到一閃而過的人影,還以為是幻覺。
“我早就知道了。”封雪道,“就是因為那次發現是你在裡面,我以後再也沒來過。”
看來她還真的是怕他怕得緊……用得着這麼避如蛇蠍嗎?見她扒拉着那窗台,好奇地往裡面張望,趙逸池拍拍她的肩膀,“别看了,沒什麼特别的。”
“我也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好不好?”
兩人走出高三樓,穿過一片紫藤花長廊,經過圖書館的側門,來到一片湖泊前。沿着曲折的回廊走,再經過湖心的亭子,就是上藝術課和實驗課的綜合樓。
樓道裡,偶爾還可以見到試卷殘頁、被丢棄的教科書和還沒來得及搬走的書箱等物品。可以想見,高考剛結束的時候這裡是怎樣的一片狼藉。
“你不知道吧?我們高考那幾天要搬到這裡一樓的物理實驗室,晚自習的時候我和葉芮還會偷偷溜出來散步看月亮。有一次被班主任撞個正着,吓得我們趕緊跑。”她講得活靈活現的。
回憶裡的她,好像總是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一點也不符合傳統好學生乖乖女的形象。
“哦?還做過什麼壞事?都一次交代了吧。”他聽着有趣。
“有次模拟考前上課被沒收了手機,老師說考進年級前十才還給我,結果那次我考了第一。”封雪回想起來還有點得瑟。
“還有好多……比如翹了一整年的英語培優課。”她掰着手指頭數,最後撩起眼皮挑釁地看他一眼,“還背地裡說過你的壞話。”
趙逸池亦步亦趨地跟在她下一級台階,聽到這裡哼笑了一聲,不以為意道:“是嗎,說來聽聽。”
從前的他實在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特别是青春期女生們的話題中心。枯燥的學習生活哪裡有什麼消遣,當然是聚在一起讨論帥哥了。
封雪記得,升高三的時候,按排名重新分了一次實驗班。當時班裡女生都在傳他的照片,八卦他是否會轉進來,大家還結結實實期待了一把。更别說兩個班交換改試卷的時候,他的試卷總是在女生手裡傳來傳去,讨論着他的字迹和答案,簡直沒有隐私。
至于壞話嘛……不過是當他的作文登上範文集在年級裡傳閱的時候,她跟葉芮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過如此嘛”“我看你就寫得比他好”諸如此類的點評。
想到這裡忍不住偷偷笑了。然而封雪揚起下巴:“就是——就不告訴你!”說完立刻縮頭,躲過了他即将到來的腦瓜崩。來不及得意,見他作勢還要再來一次,她吓得“啊”一聲,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往上跑。
台階仿佛沒有盡頭,一直往穹頂延伸,球形的玻璃窗框住了一小片藍天,陽光從中傾瀉而下,明媚而寂寞。頂樓的琴房門口,封雪氣喘籲籲地求饒,然而無濟于事,被掐着後脖頸抵在牆上逼問。
“下次還躲不躲,嗯?”他的話裡帶着調笑,一隻手隐匿在封雪有些蓬亂的發絲間,一隻手将她從背後反剪,輕輕松松就讓她動彈不得。
封雪感覺自己肯定連脖子耳朵都紅得滴血了,她忍着癢意喊道:“我錯了我錯了!”
話音未落,趙逸池就松開了她,封雪一恢複自由就彈開幾步之外,指着他鼻子道:“你居然敢動手動腳,等着我跟你爸媽告狀——”
“多大的人了,還要告家長啊?”他好整以暇地理理衣服,看着她紅撲撲的臉頰,笑眯眯道:“正好,我本來就要帶你見我爸媽,說一說去美國的事。”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