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打斷:“你媽媽的話,讓我認識到了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我覺得,我們的關系,還是轉入地下比較好。至少表面上,我們要言行一緻。久别重逢的高中同學是什麼樣,我們就什麼樣。”她緩緩抛出了結論。
他漸漸斂起了笑意。
不等他反問,封雪開始解釋。
“你也知道,我們在明,兇手在暗,我們唯一确定的優勢就是先知。我去美國,本就是一個變量了,為了盡可能保證一切按前世,哦不,第一次重生那一次的故事線發展,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我跟你的生活軌迹保持距離。”
“這一次,我們引起了你父母的懷疑,這無傷大雅。但是誰知道下一次呢,會不會引起兇手的注意?我們誰都不敢保證。”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我們必須萬無一失。”
她想起今天趙媽媽那番懇切的話,又想起自己跟父母談起去美國的計劃時,他們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欣慰的神色,一股内疚和焦慮雜糅的情緒湧上心頭,竟有些哽咽起來。
趙逸池面色始終沉靜如水,在月光下呈現出玉質的光澤。隻有微微顫動的眼睫,瞳孔深處閃動的神光,能夠窺見其中微妙的情緒轉變。
他聽出封雪最後一句話裡的淚意,終究長長歎了口氣,将她輕輕擁入了懷中。
封雪埋在他的胸口,被雪松安定甯神的氣息包圍淹沒,融化在了他包容而溫暖的懷抱裡,不由自主舉起雙臂回應着他,放任自己悄悄蹭着他的衣襟,像是找到了整個世界唯一的支點。
真乖,趙逸池心裡輕歎。他一手箍在她的腰間,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捏着她雪白纖細的後頸。她的小臉垂在胸口,像一隻意興闌珊的貓咪,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掃過他上衣的第三顆紐扣,瑩潤的鼻尖微紅,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情緒激動,還是被壓在胸口導緻的。
在這種溺死人的溫馨中,她的聲音也變得悶悶的,像從鼻腔中哼出來的一樣。
“趙逸池,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活下來。”
“活着再次見到父母,見到朋友,見到……你。”
“就讓我也隐藏在暗處吧,做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小籌碼。”哪怕為你增加那麼一點生的概率,我也心滿意足了。
她能感到趙逸池撫摸着自己長發的手一頓,然後低醇的聲音從頭頂和震動的胸口同時傳來——
“……好,如你所願。”
趙逸池走的那天,她沒有去機場送行。
她知道他們遲早會再見面的,雖然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但這股信念讓她心裡出奇的平靜。
封雪在家的備考生活簡單又充實。她的父母雖然幫不上學習上的忙,但一向很擅長給她創造良好的學習環境,每天變着花樣給她做菜,還有源源不斷的水果和零食。
就這樣她一邊準備LSAT,一邊抽出時間重新刷了一下托福的分數。118的成績單成功撫慰了她因LSAT而瀕臨崩潰的自尊心。
她和趙逸池雖然明面上沒有了聯系,但是在微信上他每天都會給她講題。一開始封雪并不習慣這樣,有些拉不下臉——她從小到大讀書隻有别人來請教她,從來沒有反過來去問别人。
但直到她發現自己有時候真的看不懂答案在說什麼的時候,她終于老實了。
而她并不是一個好學生。往往趙逸池說到一半,她就打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又或者說一句她反駁十句——有次把趙老師氣壞了直接挂了電話,她又巴巴的去道歉。
他的評價是:“封雪你真是我見過最叛逆,最惡劣,最難管教的學生。”
封雪道:“是嗎?可是我隻有對親近的人才這麼壞哦。”
趙逸池:“……”
鄭楠以前就對她說過,不知道以後誰能受得了你的脾氣。封雪表示她真不是故意的,可能還是壓力太大了,無形中發洩到了趙逸池身上。
很快暑假将要結束,回校前,封雪偷偷在家裡藏了一封信。
她暗示爸媽:“如果以後有什麼意外發生……記得翻翻我小時候的日記本。”
信中,她隻把這幾世說成一個噩夢,并沒有提到什麼系統,畢竟父母也不一定會相信,可能隻會覺得她神經失常。
她隻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有多努力想要改變人生。如果失敗了,她會在生命的終點一直等着,等着與他們團聚。
臨走前,還發生了一件令封雪感到無比意外的事——不知道陳希茜從哪知道了她的微信,約她出去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