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的兇手?”封雪輕聲重複道,隻覺得大夏天裡打了個冷顫。
“那這範圍可小多了……EC案内部涉及的人員,又同時視你和Nelson為敵,難道你就沒有什麼頭緒?”她搖了搖他的手臂,“你快想想你做這個案子的時候,有沒有人對你表露過敵意,或者你有沒有得罪什麼特别的人?”
說着說着,封雪又猛然發現,“不對,與其說他同時把你和Nelson當做敵人,不如說……”
如果背後的兇手一直是同一個人,那麼他怎麼好像就是死咬着趙逸池不放?第一世直接下殺手不說,第二世趙逸池躲過一劫,他還要故意栽贓陷害,設計一個身敗名裂的結局——就好像比起Nelson,他更恨的人,是趙逸池。
“他更希望死的人,是我。”趙逸池接下了她的下半句話,聲音裡帶着淡淡的諷意,目光不知何時飄向了遠處。
“第二世的變數,隻是兇手的Plan B。”他居然還能笑着說出來,“但無論如何,他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我。”
封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他嘴角帶着一縷淺笑,好像真的滿不在乎,但她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沉重。
沉默了半晌,她還是忍不住問,“你不會疑惑嗎?到底是為什麼呢?你做了什麼,要無端承受這麼深的惡意?”
“封雪,不要凝望深淵。”趙逸池的視線回落到她身上,“永遠不要試圖去理解一個恨你的人。”見她似懂非懂的模樣,他便又輕笑了一聲,“這是我很早就懂得的道理,畢竟我這樣的……恨我的人不要太多,就比如你,以前恐怕也有幾分讨厭我的吧?”
封雪的一腔同情頓時化作烏有,他也太驕傲自大了吧?但同時又有點被說中了的心虛,她隻好低低“切”了一聲表達不滿,“瞎扯什麼呢——”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得趙逸池的笑好像更燦爛了幾分,嘴角的小括弧慢慢加深,讓人目眩神迷。他突然直起身,兩人之間本就不大的距離再次岌岌可危。
“所以我說這麼多,你明白了嗎?”他柔聲問道。
封雪傻眼,她應該明白什麼啊?他們不是在推測兇手嗎?怎麼話題又轉到她身上了?
“來美國,來Y大,都不算什麼。你要繼續努力,獲得接觸EC案的資格,才能來到我身邊,才算真正地幫我。”見她雙唇微張,呆呆看着他,趙逸池滿意地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封雪同學,任重道遠哦。”他笑眯眯總結。
接下來他們就像最普通的遊客那樣,一起遊蕩在這座城市著名的旅遊景點,去打卡自由女神,去逛大都會博物館,從哈德遜廣場漫步到高線公園,時而在街頭藝人的表演下駐足,興起就走進街邊的畫廊,還去了趙逸池的母校追憶了一下大學時光——
對比在北京郊區待得暗無天日的大學四年,封雪能說的隻有無盡的羨慕嫉妒恨。蝸居在狹小的六人宿舍,在每天上演占座大戰的教室上課,陰暗潮濕的澡堂裡排隊,永遠漫長又擁擠的地鐵,以及在這樣的生活中一點點消磨掉的心氣。
如果純靠自己的力量,她還要花上多少年的時間,才能踏上跟趙逸池同樣的一條起跑線呢?
記得當年在報志願的時候,高中的一位師姐就反複對她耳提面命:“讀法是很苦的,你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心理準備,才能來F大。”
封雪确實很能吃苦,這麼些年下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畢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但現在的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
有的人就是生來就不用吃苦。或者說,他們吃過的最大的苦,就是上法學院而已。
紐約夏日的微風裡,哈德遜河的漣漪上灑滿晚霞的輝光,天際線亮起點點星光,甲闆也染上了溫柔的粉色。當郵輪上的背景音樂正好放到《Empire State of Mind》的時候,他們在離自由女神最近的地方,輕輕碰了杯。
In New York
Concrete Jungle where dreams are made of
There is nothing you can’t do
“在布萊恩特公園看一場露天電影,在布魯克林大橋下吃冰淇淋,在郵輪餐廳看日落……”封雪一項一項念着,在備忘錄裡打勾,“好啦,我的心願清單都完成了!”
“這麼容易就完成了?這也太好滿足了。”對面的趙逸池轉着酒杯,嘴角挂着漫不經心的笑。
将暗未暗的光線下,那張臉更顯得立體,無論是微笑還是挑眉,都多了些風流意味,害得封雪不好意思對着看,隻顧着低頭抿着杯裡的雞尾酒。
“不許喝這麼快,到時候又說頭暈了。”他不由分說就拿下她的酒杯,“哎,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封雪疑惑反問。來紐約這趟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她隻能抓緊時間玩這麼幾天,還要回歸大部隊的。
“走之前帶你去趟紐黑文。”趙逸池像是早有安排,說得輕快又笃定,“不想提前看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