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小姐知道剛才那些事嗎?迪特琳德覺得安托萬首相不會讓女兒操心這麼多,本來她的身體就不好,或許隻知道一部分内情,畢竟自導自演的走私案顯然有她在賬面上的手筆,可憑借她的聰慧,又如何猜不出背後的用意?
盧修特叔叔在給兩位新晉王家騎士做指導時,簡單介紹過瑞拉赫神聖帝國的現狀,雖然法爾帝亞和這位強大的鄰居都是羅瑞人種,都有相似的金發碧眼,風土人情卻是大相徑庭。瑞拉赫能攀至第一強國的地位,有相當原因是他們民風彪悍、尊崇強者,當然對于信仰的狂熱也無人能及。
瑞拉赫皇室的繼位法與法爾帝亞不同,并不看重長幼順序,更傾向以文武雙全、受賜福與否來決定繼承者,順位常有變動,皇儲之間競争激烈,曆史上還有著名的“十三子夢魇”事件,講的就是某一任皇帝的十三個孩子因奪嫡全部死于非命,最後不得不由親王繼位,從此以後皇帝誕下後代就變得十分謹慎,一般不會超過三個孩子。
瑞拉赫如今的皇帝是薩拉德三世,膝下共有三個子女:第一皇女亞曆桑德、第二皇女弗朗西絲與第三皇子阿爾伯特,他們是一對雙子。薩拉德三世還未确立皇太子,可想而知,三位皇儲為了立下更多功勳、在奪嫡中更加有利,會無所不用其極。
有什麼功勞能比吞并一整個國家、甚至率領戰争勝利、發揚信仰更誘人呢?
弱小的法爾帝亞,不過是那些争權奪利的皇儲手裡的一件玩物。無辜百姓的死活?他們才不管。他們眼中隻有皇帝的寶座。
迪特琳德越想越氣,輾轉反側了大半個晚上,直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有人在觸碰她的手臂和腿,動作很輕柔,很舒服,整個人像被浸泡在柔軟的溫水裡,所有疲勞都消散得無影無蹤,她努力睜開眼睛,兩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翡翠在按摩她酸痛的手臂、更換手上包裹的紗布;蘇紀在按摩她腫脹的雙腿、重新給膝蓋上的擦傷上藥。
“大人?弄疼你了?”蘇紀抱歉地說道。
“沒有……你已經被釋放了?”
她點點頭:“昨天晚上就放我走了,事情經過翡翠都跟我說了,我們希望報答大人的恩情。”
昨晚?不就是她和安托萬首相說話的那會兒?他果然什麼都考慮到了。
“交易内容是幫我保守秘密,你們不需要額外再報答什麼。”
“不。”翡翠很固執,“您開的價碼顯然不公平,我不喜歡虧欠人情,而且……”她忽然沉默,在紗布上綁好一個漂亮的結,走出卧室,去準備早餐。
“而且什麼?”迪特琳德摸不着頭腦。
“那孩子在害羞呢。”蘇紀掩嘴笑道,“我們是真心想敬奉您為主人,就像您侍奉希爾特殿下一樣。您有騎士的守則,女仆也有女仆的守則。”
迪特琳德想起翡翠在騎士競技開始前給她整理行裝,說過“此處是我的戰場”,這兩姐妹還真是如出一轍。
“好吧。”她不再推辭她們的好意。蘇紀開始給她更衣,如今不用避諱換衣服洗澡甚至舒展身體,真是太好了。
“那麼,成為主仆的第一步,我們須知曉您的名諱。”蘇紀給她裹上布條,讓體型看上去像個男子,“您不是迪維特·布勒文先生,對嗎?放心,我們隻是不想将來認錯真正的主人,在稱呼上不會有任何改變,不必擔心洩露出去。”
“我是迪特琳德·布勒文,布勒文伯爵的女兒,迪維特的孿生妹妹。”
“大人,我記住了。”得知她同為女人甚至也是雙子,蘇紀的神态明顯親近了許多。
“你們今後還會繼續在報紙上連載騎士小說嗎?”
她咬着唇:“如果會給大人造成麻煩,就不寫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迪特琳德明白這份副業對她們來說有多重要,她想到一個主意,“赫伯特宮務卿是我的表哥,他和報社也有點交情,又可以自由出入王宮,你們以後把原稿交給他,再由他轉交報社,會安穩許多,他那邊我知會一聲就行了。”
“這……剛才承了大人的情,怎麼可以又讓您如此費心?”
“你們有沒有意願再進行一樁交易?”
“咦?”
報刊、小說、文字的力量是巨大的,可以影響未來國王的腦袋,更别提普通百姓。
“我給你們提供安全交稿的渠道,作為交換,你們要多寫一些遠古諸神題材的小說,尤其是要圍繞着法爾帝亞的土地展開,讓人一聽到諸神名諱就想到法爾帝亞。”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我們本來也寫這類神話小說和福音文章。”蘇紀困惑地答應,沒想到大人是這個這麼虔誠的信徒。
迪特琳德昨晚想了很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配不配和安托萬首相一起承擔整個王國。
她要捍衛法爾帝亞對于遠古諸神信仰不可撼動的正統地位,絕對不會讓瑞拉赫把屬于法爾帝亞的東西搶走。
遺迹石可以買,民衆心中的虔信可是買不到的。
他們永遠也别想偷走我們的神祇、我們發現的真理、我們遺迹碑文上神秘燦爛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