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房間?”
當發現自己的房間莫名多出一個千星,七種茨的腦袋瓜上毫無疑問地挂滿了疑惑。
雖然他料想過千星會以什麼方式履行他的承諾,但絕不應該是這種形式才對啊!
可面對他的質疑,千星卻仿佛他出現在這裡簡直是天經地義般,如此回答:“因為我是茨的新室友啊,為什麼我不會出現在這裡?”
“不是這個!”七種茨大聲反駁,“為什麼你個小少爺會來到這個地獄般的孤兒院?”
而且還跟他成為室友,這是什麼新世紀黑色笑話?
聽到熟悉稱呼,千星不由扶額,無奈道:“我還以為‘小少爺’頂多是個昵稱,結果你竟然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嗎?”
“重申一遍哦。”千星坐在鋪好的床單上,神情淡淡地說道:“我從出生起沒見過父母。”
“信時先生是因為我的請求才暫時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
“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我身無分文,記憶存在殘缺,對這裡的認知幾乎等同于零,為了不被警察随便送去一家孤兒院,又聽說教堂有為流浪漢提供的臨時住所,我特意找上門拜托信時先生收留我一段時日。”
“......”七種茨沉默了一會兒,随即稍顯煩躁地來回踱步,“那你也不應該選擇這裡。”
他不相信曾被自己帶去那個隐秘房間的千星會對這所孤兒院的實情毫無所察。
這裡有敲髓噬骨的爛泥、有陰險卑鄙的壞蛋、有自以為是的蠢貨......完全不需要千星這個基本維持在正常值的正常人來增添物種多樣性。
“真是。”七種茨重重跺了下腳,被震得微麻的腳闆反倒使他從焦躁中脫離。
‘我幹嘛要因為這家夥來到這裡而生氣。這個随心所欲的人想做什麼,也隻會影響到自身的利益,隻要我們的交易沒有發生變化,我的利益就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我何必為這種事情感到焦慮不安,簡直就像是......’
......原本在期待着什麼,又被人狠狠摔碎了一樣。
七種茨臉上的憤怒逐漸冷卻,他似乎意識到因此生氣無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可千星不這麼認為,他哒哒哒小跑上前,緊緊地摟住七種茨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憑自身重量将兩人齊齊壓向七種茨身後的床鋪。
“喂!”
千星伸手攬過七種茨的後腦勺,動作很輕,還在罵他的七種茨卻放緩了掙紮,臭着臉順由他的力道與他對視。
兩小孩面對着面,七種茨再次得以近距離觀察那雙藍汪汪的大眼睛,那雙與倒影天空的湖,發光的蝴蝶,藍鳥的翅膀,共享着純淨的眼睛。
反正孤兒院的孩子才不可能擁有這種眼神,七種茨嘴硬地捍衛着他的“刻闆印象”。
“抱歉,茨。”自從定下新的約定,千星便開始用名來稱呼七種茨,他一直是個得寸進尺的小壞蛋,“我啊,不是要同你沉沒于地獄。更不會忘記,不會改變,我們的約定。”
“你打算說要帶走我嗎?”七種茨低聲諷刺。
“不可以嗎?”千星反問的語氣沒有絲毫遲疑,“我可是做好了充足準備才踏進這裡的,才不是什麼笨蛋。”
“現在茨願意聽我解釋嗎?”
“......都說了幾次,你這人不要老問一些沒必要的問題啊。”
千星霎時失笑。
“那回去啦。”他做出撥弄指針的手勢,嘴裡模拟着落地鐘的聲響:“滴答——時間回撥——”
----
“信時先生,我有個很在意的問題想要問你,可以嗎?”
回去的路上,千星牽着信時牧師的左手,腳尖輕輕踢開一枚石子。
而信時牧師看着被他踢遠的石子,順從地半蹲在他身前,溫聲回答:“可以的。千星想問什麼呢?”
“古川先生,是這段時間一直來聽我唱歌,喜歡穿黑西裝,而且是棕色頭發紫色眼睛的那個叔叔嗎?”
“是的......”信時牧師大概能猜到千星後續的問題,他驚詫于綁匪居然會在孩子面前提及這些事情,後從舊日記憶找回與這兩人對應的畫面,又覺得十分合理,完全是他們能幹出的荒唐舉動。
關于古川這位老友,他在千星面前确實存了諸多隐瞞心思與行為。
隻是沒想到被捅破窗戶紙的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并且來得這樣快。
他不禁歎息道:“千星,你能告訴我他們與你說了哪些内容嗎?”
‘信時先生,好像有些緊張。’千星想。
許多畫面忽然逐一閃過他的腦海:便利店那輛邁巴赫,男人用發膜精細打理的大背頭,他演出時教堂左下後排總坐有人以及信時牧師與男人簡短卻熟稔的幾句交談。
最終,這些畫面指向一個清晰的結論:有人正密切關注着他,而信時牧師選擇了隐瞞。
思及此處,他微微捏了下對方的手掌,點點頭,緩緩道:“他們說,古川先生幾乎不會重複觀看一場演出,但我是個例外。”
其實古川先生的存在是很容易被察覺到的。男人身材健美高大,深棕色發絲用發膜精細打理成優雅的背頭,紫色眼眸顔色疏淡,與他對視常易生出深陷冰雪的冷質感,這點倒與他深目高鼻的面孔十分相稱。
千星猜測古川先生應有俄國人血統,尤其當他一身黑西裝,左胸佩戴着與領帶同色的寶石胸針,步調從容穩健地走入教堂,并在落座後慣常轉動蒼白手腕的名貴手表,露出一點皮肉之下的青筋行迹,千星幾乎以為看見一隻于風雪中偶然被人類窺見,從而輕描淡寫轉身回望的矯健雪豹。
可在場其他觀衆均未對特别到足夠稱之為鶴立雞群的古川先生投以過多關注,仿佛司空見慣,倒顯得直勾勾盯着人瞧的千星有些失禮。
次數多了,千星自然覺得自己過于大驚小怪,也同其他觀衆那樣當這位古川先生是普通常客。
如今再細細拆解畫面,才發現甚多疑點被人為地掩蓋,譬如古川先生隻會挑選他獨唱的時間到來,當天教堂的觀衆雖與上次有所不同但數量基本相同。
該不會......都是托吧......
千星抿了下唇,微妙地感到些許不爽。
“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到我呢?”
信時牧師與他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做不得假,所以古川先生最開始應當也不曾預料到他會前往教堂請求信時牧師收留自己。
那麼是在公園的時候......
那輛令他感知詭異的黑色邁巴赫再度跳入思緒洪流之中。如果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難怪當時他會蓦地湧起被人盯上的念頭。
“信時先生和古川先生應該很熟悉吧?”千星補充道:“綁匪一聽到信時先生的名字就開始暴怒。”
“不。”千星搖了搖頭,笃定道:“他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