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出完任務回到東宮之時,便瞧見府中人人喜不自勝,滿面春風。
她心中疑惑叢生,還未來得及詢問,便瞧見大管家虞志堅匆匆迎了上來。
“絲絲姑娘可是要向太子殿下禀報?”
絲絲是舜華太子身邊的女官,論親疏遠近,遠非虞志堅這個太子詹事所能比拟。往日裡舜華太子的行蹤,即便是虞志堅也需向絲絲詢問。
但思即自己剛剛出任務歸來,對東宮近來諸事不清楚,便輕輕點了點頭。
誰料接下來便瞧見虞志堅滿臉喜悅:“那絲絲姑娘可要多等一會兒了,殿下進宮謝恩去了,隻怕陛下與皇後娘娘還要賜膳。”
永平帝與韋皇後賜膳?
絲絲眉心不經微蹙起來,“可是陛下賜婚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有什麼事非得舜華進宮謝恩,還要被韋皇後賜膳。
虞志堅先是驚訝一瞬,而後又欣喜了然,“難怪殿下時常誇贊絲絲姑娘聰慧過人。”見絲絲眉心蹙得厲害,這才連忙道:“今日巳時一刻,德全公公親自來宣的旨。陛下為太子殿下擇了秦徽恒将軍之女蘭绮小姐為太子妃,萬溢萬大人之女蘊靈小姐為良娣。”
秦徽恒官拜鎮南大将軍,将門世家,祖上曾有從龍之功。
萬溢為禦使大夫,亦名門出身,門徒無數,在朝中影響甚大。
永平帝竟然舍得為舜華定下這兩門親事,隻怕韋皇後表面喜笑言對,心中恨不得拿刀子戳死永平帝與舜華。
絲絲心中稍安,但蹙着的眉心仍未松開。
她是舜華最得力的心腹,見之愁眉不展,虞志堅摸不透她想法,心中着實有些忐忑,不由問道:“絲絲姑娘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無論是他還是東宮謀士,無不認為永平帝此時為舜華太子定下的這兩門親事,有如虎添翼之效,是再好不過了。他着實想不通絲絲還有什麼不滿?
絲絲搖了搖頭,隻是說:“我先回房,待到殿下回來,再向他禀報。”說罷,便回了淨心閣。
淨心閣乃是東宮中太子居所,絲絲身為太子女官,就近住在偏殿。
她這一趟任務的難度遠比先前要難,掩護她的人手幾乎折損了一半。加之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精神早已撐不住。回到住處簡單洗漱一下便睡了。
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
屋中朦胧亮着一盞燈,燈前有一抹模糊人影,隔着紗帳,看不真切。
“醒了?”
淺淺透着暖意的低沉嗓音響起,絲絲坐起身來撩開紗帳,便瞧見舜華手中拿着折子,正垂眼看得認真。
他的手邊,還有厚厚兩摞。
絲絲随手拿起一件外衣,将将坐起披上,剛剛還坐在桌邊的舜華便已端來一杯茶,“還是溫熱的,喝一點?”語調又輕又暖,仿佛春日暖風,又如柳絲棉絮,輕輕柔柔、絲絲縷縷拂過臉頰。
絲絲睡醒之後易口渴,所以桌上要時常備着茶。舜華待她素來細心,恐她喝了涼茶身體不适,特地囑咐人備好溫茶。
絲絲跟他素來不客氣,伸手接過來,喝完又極為熟練地将杯子遞還給伸手等待着的舜華。
見他神情自若拿着杯子回到桌邊,才嬉笑着:“倘若被言官得知,堂堂太子殿下居然給我這麼一個小宮女奉茶,會不會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明政殿的柱子上?”
她腳上未着寸縷,雪白玉足垂在床沿輕輕晃動,劃出一道美妙弧線,難得顯出幾分少女應有的活潑可人。
舜華隻瞧了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注在折子上,嘴裡溫聲提醒:“夜深露重,穿上鞋子。”
絲絲沒搭理,光着腳跑到他身邊,半趴在桌上微微仰頭望着他,“太子殿下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舜華放下看了一半的折子,無奈歎了口氣,眉心溢出一絲淺淡的寵溺:“父皇的明政殿守着那麼多太監侍衛,是不會讓言官有撞柱的機會。”說罷他伸手撈起絲絲玉足,“反倒是你,倘若明日着涼了,可别又鬧着藥苦,不想吃藥。”
絲絲唯獨在他一人面前,還保留着少女的天真爛漫,偶爾撒撒嬌嬌,使使小性子——一點兒都沒有外界傳言的狠辣無情。
“反正有錦哥哥哄着我吃藥。”絲絲任他将自己報至床邊,親力親為穿着鞋襪——舜華被囚的那幾年裡,他們早已習慣了這般旁若無人的親密。
聽了絲絲的話,舜華手上動作一頓,而後又若無其事繼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