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絲絲的安排,舜華沒有意見,其他人便不敢說些什麼。
太子妃蘭绮亦是十分平靜接受了。
隻有萬良娣則對此十分不滿,在梅苑大鬧了一場,甚至險些鬧到了舜華處。
“聽聞是被她身邊叫春雨的宮女攔下了。”冷玉一邊聽從絲絲的指導泡着茶,一邊閑話着。
絲絲一手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扇着紅泥小火爐裡的火,一隻手撐着腮,靜靜聽着。
萬良娣性子驕縱,萬溢會在他女兒身邊安排這樣一個聰慧的人并不稀奇。況且萬良娣雖然驕縱,卻不愚笨,鬧一鬧發洩一下情緒便罷了。再加上有萬溢在背後指點,即便她再怎麼胡鬧,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相對于萬良娣,她如今關心的反倒是宮中那位新晉封的徐婕妤。
韋皇後素來表面寬厚,背地裡手段不知其數。雖然到如今都沒有證據,但當年榮家獲罪,少不得她在背後興風作浪。
榮皇後在世時,永平帝膝下子女有十來位,然而到如今,活着的皇子也不過才三位,後宮之中能順利誕下皇嗣的,更是寥寥無幾。
也不知那位徐婕妤腹中的皇嗣,能留到幾時?
樊先生倒是同她說過,“韋皇後善妒,即便徐婕妤腹中皇嗣能留到足月,也決不會順利誕下。”韋皇後做事素來沒有纰漏,甯可錯殺一千,也決不會放過一個。
絲絲也深知這一點,隻是不曾想到韋皇後會這麼快下手。
中秋宮宴之上,舜華太子攜手太子妃,兩人新婚燕爾,舉手投足之間滿是情義。
萬良娣狀若乖順跟在兩人身後,偶爾擡起的目光異常森冷。
絲絲伺候在側,瞧着舜華與太子妃琴瑟和弦、恩愛有加的模樣,同萬良娣一般,微微垂落眼眸,不聲不響。
這是太子大婚之後首次攜兩人參加宮宴,加上徐婕妤有喜,永平帝甚是高興,分别賞賜了不少東西。
酒宴過半,絲絲尋了個借口偷溜出來,卻沒敢走遠,隻是在湖對岸隐蔽之所尋了塊假石,拿出手帕草草擦拭幾下,便坐了下來。
誰知剛坐下,便聽聞一陣輕微的聲響。
絲絲瞬間屏息,望着發出聲響之處。
幾息之後,有人自假山之中走出。瞧見絲絲也是愣了一瞬,而後失笑:“我還以為是母後着人前來尋我。”
瞧見他,絲絲警惕不減,站起身行禮,“三殿下。”
重華随意擺了擺手,“宮中規矩夠多了,你就不要再行禮礙眼了。”
他說着,一撩衣擺,便在絲絲身側坐下。
假石并不大,他空出來一半,對絲絲道:“不必拘謹,坐。”
絲絲有心從他這裡打探些消息,聞言便不再客氣,徑自坐下。
反倒是重華笑了笑,“尋常人怎麼也要推辭一番,你倒是毫不客氣。”
絲絲先前與他并無接觸,卻也知曉韋皇後之子并非嚣張跋扈之人,私下裡甚為随和。況且又有将他揣進湖中而不受責罰之事,便知他此刻隻是随口說笑,并不會怪罪。
她放緩了聲音,将心底那份戒備隐藏起來。“三殿下剛說過,行禮礙眼。”
重華笑了起來,“的确。”
與舜華平日裡因裝病而顯得虛弱的笑意不同,重華的笑聲很是爽朗。隻是才笑了幾聲,便又寂寥下來。
他雖然不曾開口,絲絲卻深知他的寂寥從何而來。
外人瞧着他是韋皇後之子,又深受永平帝喜愛,必定天之驕子,得意非常。然而韋皇後其人,看似寬厚,實則掌控欲極強。重華身為她之子,隻怕平日裡更是難逃她的掌控。
但絲絲明面上的身份不過是東宮小小宮女,不該、亦不能非議此事。故而重華不開口,她亦不能輕易開口。
“你逃出來,可是因為不想瞧見皇兄與太子妃親密?”蓦地,重華落寞的聲音于黑暗中響起。
絲絲心中一凜——這反應,莫非重華心悅太子妃?
心底有了疑惑,絲絲不動聲色道:“隻是覺着宴席無趣,故而出來透口氣罷了。三殿下也是這般覺着麼?”
重華輕笑一聲,微微仰着頭,“是啊,太過無趣了。”
絲絲側目望着他。
“母後想要為我立葉家小姐為妃。”靜谧之中,重華蓦然道。
絲絲并不意外。
葉家與萬家同為世家大族,祖上亦有從龍之功,享有安定侯之爵位,單論實力,不輸秦萬兩家。
更重要的是,與先前搖擺不定的秦萬兩家而言,葉家雖從未表明立場,卻有與韋家交好之意。
倘若重華與葉家婚事能成,想來韋皇後一黨又将平添一大助力。
隻是如今韋皇後一黨勢力過大,已引得永平帝不斷采取措施壓制——為舜華定下的婚事亦是出自此考慮。
樊先生曾言:“韋皇後既然沒有直接提及三皇子婚事,便是料定陛下不會應允。”
此刻聽聞重華所言,想來他亦是不願娶葉家小姐。
絲絲想了想,開口道:“聽聞葉家小姐才貌雙全,與三殿下必定是良緣。”
誰料重華聽了她的話卻是嗤笑一聲,“你怎知她才貌雙全,便會與我是良緣?”
絲絲垂着眼眸道:“既然是皇後娘娘為殿下挑選的,自然人品才貌皆是上選。”
重華又是一笑,“你可曾見過葉家小姐?”
舜華對外素來号稱身子不好,是以韋皇後每次請些世家公子小姐進宮吃茶,他都推脫身體不适,不去參加,故而絲絲不曾見過那些世家小姐。
但私底下,她卻對臨安城中的世家公子小姐知之甚多。
葉家小姐名芊芊,雖然才貌皆是一絕,性情卻極為高傲。說得好聽是才高氣傲,說的不好聽便是恃才傲物、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