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苑,大周最為華麗的皇家園林。
即便昔年太宗皇帝有言“欲與民同樂,大開藝圃。凡黃屋之所息,鸾辂之所駐,皆得窮觀而極賞”讓百姓也入園欣賞華麗雅緻的園林風光。
但到底百姓不得閑,也沒足夠的财力支撐着,故此宜春苑便成了達官貴人的遊玩場所。還因種種緣由,區分出個三六九等來,久而久之在宜春苑設宴就成了有權有勢的象征。據聞有錢還包不了園,得有權有勢才行。
“懂了吧?”李玉嬌引經據典介紹宜春苑由來後,環視自己特意邀請來的小姐妹們,咬重了音:“我江家就算三代朝中無人,但也是太祖爺冊封的榮國公,太宗皇帝下令五代不降爵,我家相公雖然是江家第六代卻也是正兒八經朝廷冊封的一品榮國侯!所以他就能輕而易舉就包下宜春苑,為我慶生!”
聽得這聲聲介紹祖宗功德的話語,被注目的小姐妹們氣得面色青紫來回,恨不得回怼一句江家早已是破落戶,毫無權勢可言。
可偏偏張嘴間,她們看見了一身诰命禮服的李玉嬌。
真紅大袖衫,深青色霞帔,霞帔上施蹙金繡雲霞翟紋,無聲彰顯尊貴二字。
尊貴的給她們之間劃出一道天塹。
明明在娘家時,她們是官宦小姐,她們是皇商女,她們跟李玉嬌一樣是商賈女,比她還尊貴是各家嫡女。
李玉嬌就占了個好命,明明是庶女,但因李家就一個女兒,反倒頂着大小姐的身份,被帶着參與各種宴會。
小姐妹們各自在心裡憤憤着,不甘心的閉上最真心誠意的問候。
畢竟論禮法,這殺千刀的李玉嬌真是随着丈夫靠祖宗保佑,真是一品诰命,而她們這些人最高不過四品孺人。若逞兩句口舌之快,沒準李玉嬌這個混不吝的,還敢讓她們彎腰行禮!
甚至她們還得開口客套兩句。
甚至客套開口的順序還有個講究。
小姐妹們抑郁着,神色複雜的看向她們中诰命最高的四品恭人王玲玲。
“江侯夫人,您真是好命。侯爺雖然的确是于國毫無建樹,但對您可真疼愛有加。”王玲玲迎着其他人注目的眼神,硬生生的壓下心中的一點火氣。拼命回想着自己成器的丈夫,目前實權在握的四品大理寺少卿,她才能擠出微笑來,去看李玉嬌。
去看曾經自己都不屑打交道,隻是礙于父輩要求給個好臉色的李玉嬌。
将李玉嬌身上的禮服紋路一一烙印在腦海裡,王玲玲慢慢開口:“您膝下又有個兒子,據聞很是聰慧,都能将《三字經》倒背如流,很是外甥似舅呢。”
其他人聽得這意味深長的“外甥似舅”,互相使個眼色笑了笑。
她們幾個不算手帕交,但娘家都在江南。昔年在宴會上不是聽聞過便是見過李玉嬌的二哥李玉琅。
此人算鹽商李家難得的文曲星,考了個三甲。
但可惜的很英年早逝。
李家也就此斷了改換門楣的可能性,隻能是個卑賤的商賈之家。
因此祝外甥似舅,可不是什麼好詞。
就在衆人自覺讀懂這夾着的詛咒時,李玉嬌聽得這話想想自己記憶中文武雙全,為國犧牲的二哥,是與有榮焉挺胸:“王玲玲,你這話說的倒是中聽,我家小米可聰明了,還說要考個狀元,到時候再給我請個诰命。”
“要不要我讓小米過來給你們背個《春曉》聽聽!”
被點名道姓的王玲玲聽得這話,表情都有些憐憫的望着眉飛色舞的李玉嬌,有瞬間都覺人身上的金芒礙眼到刺目。
就人這繡花腦袋,竟然能成一品诰命。
竟然能成一品诰命!
老天真是眼瞎!
可偏偏是一品诰命,夫家是開國武勳後裔,又跟皇家沾親帶故的。而她夫家是寒門新貴,即便頗有能耐,但也算不得簡在帝心,她得小心翼翼經營謀劃。
越想越怄氣,王玲玲隻能笑着恭維着李玉嬌以及人口中聰慧的寶貝小米。
乳名小米,大名江子樂,一個從出生時起就因祖宗功績能夠受封伯爺的兔崽子。
暗中腹诽着,她聽得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喊,擡眸望去。
就見一個粉妝玉琢帶着孺慕朝李玉嬌蹦蹦跳跳而來,而李玉嬌更是不怕失态一把将人摟在懷裡。
母子倆相處透着自然的溫情。
王玲玲眼眸閃了閃,啞着聲開口:“這孩子長得可真虎頭虎腦的。”
“那當然,小米還屬虎呢!”李玉嬌揉了一把自家崽肉乎乎的臉頰。說來三歲的崽最好玩了。
“嗷嗚。”小米當即手捧在嘴邊,把嘴巴張的大大的,“嗷嗚”一聲呼喊起來。
聽得這一聲帶着童真的呼喊,王玲玲有瞬間都覺自己或許真官場沉浮久了,過于針鋒相對陰陽怪氣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且孩子白胖白胖的,真像是夢中的大胖小子。
尤其是一雙眼睛又水汪汪的,帶着肉眼可見的純粹。
光看着,都讓人心軟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