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一牆之隔的江昱拼命回旋着“活着最重要”，才穩住了心神。不去順着傳入耳畔的歡愉聲，浮想屋内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敢去想自己曾經親身經曆過的旖旎之事。

凝神聚氣，江昱目光兇狠的瞪着鴻嘉帝。

倘若他有父祖的能力，今日都能弑君！

與此同時，這一連串女子嘤咛聲傳入耳畔，鴻嘉帝慢慢閉上眼，都有些怕看見自己過于君子的嘴臉。

想他手染血腥，什麼時候竟然這般仁慈，講究個君子之風了？

淩風踏入院落垂花門時，就見自家主子笑得冷戾，渾身邪祟的像是惡鬼來索命一樣。見狀，他恨不得自己耳聾眼瞎，邁步謹慎的像是剛學步的幼兒，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動。

“主子，有進展了。”淩風狠狠深呼吸一口氣，行禮過後，小心翼翼禀告：“是李氏的貼身丫鬟金銀花被珍香閣掌櫃黎敏收買下了千金香。”

“珍香閣？”江昱聽得彙報，回神過來，都有些不敢信：“我江家也算珍香閣的大主顧了，跟珍香閣背後四海商會的上官芸也算友好。往日無仇的，怎麼會對我江家下手？”

四海商會雖有個海字，卻不是做海商生意。

而是專門做女人家生意的。

據聞四海是寓意囊括四海，也就是天下女人所愛之物。

尤其是珍香閣，那是彙聚了全國的能工巧匠，打造獨一無二的服飾、獨一無二的頭面、獨一無二的胭脂水粉……

李玉嬌每個月都能在珍香閣花上個七八千兩銀子。碰上珍香閣推出新品，李玉嬌能夠從頭到腳都換一套新的。

那賬本數字美的，比大胖孫子的小胖臉還美。

鬧得顧老夫人都出面要跟四海商會聊一聊有沒有一起宰番邦女人的心，别揪着李玉嬌這肥羊薅。

見江昱脫口而出這番天真的話，鴻嘉帝幽幽開口：“四海商會是我的私産。”

江昱駭然看鴻嘉帝。

鴻嘉帝黑着臉，俯視着弓腰的淩風，一字一字：“給朕查透。”

淩風聽得這聲裹挾着帝王愠怒的命令，當即明白——不用顧念過往情誼，直接以錦衣衛之威先将珍香閣掘地三尺！

感慨着，他立馬單膝點地，字正腔圓：“卑職領命。”

叩首後，起身往後退。

見狀，江昱回神，疾呼：“皇上，能不能金銀花先留在江家，讓她們主仆能夠對質一二？”

鴻嘉帝嗤笑的瞥了眼江昱。

江昱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目光帶着迫切望着依舊緊閉的房門，逼着自己去聽那漸漸輕了，似比蚊蚋還輕的聲音，回想着自己曾經所見李玉嬌對金銀花的呵護，飛速解釋道：“金銀花是李玉嬌的貼身丫鬟，陪着她長大的。”

“如此背主更為可恨。”鴻嘉帝聲音都帶着顯而易見的殺意。

“玉嬌沒經曆過這般事情，她得眼見為實。”江昱擡眸看着鴻嘉帝，恨不得沖上前暴揍一頓，可偏生現實殘酷。

他無能，窩囊，怯弱，甚至對視了都還有兩分的自卑。

畢竟鴻嘉帝是自己一步步厮殺出來的勝利者。

咬着牙，江昱逼着自己雙膝跪地，緩緩的匍匐叩首。

而後慢慢的張嘴，說的想要婉轉可實在再也沒了理智，也沒什麼文采，隻能幹巴巴的說，說自己最期盼的事情：“臣不知皇上您為何起了心思，但觀您行事總不會隻龌龊想軟禁玉嬌做那無腦的金絲雀，那麼她便需明白世間險惡，管家之難。”

哪怕有朝一日真有什麼事情，曆經世事錘煉的李玉嬌起碼能夠……能夠稍微有幾分機警，有自立的本事。

鴻嘉帝自問大權在握後看過無數人下跪，有谄媚讨好，有畏懼臣服，有心服口服，有……因心态不同導緻磕頭之人流露在外的氣勢都不一樣。

可眼下，面對江昱的叩首，他是徹徹底底有瞬間的不懂。

說江昱是男人吧，也有七分血性，會惱恨他這個橫插一杆的搶奪者。

但又太無能了。

“李玉嬌可以不知世間險惡，隻要她的丈夫足夠強大護得住她便可。”鴻嘉帝說的是擲地有聲：“說句誅心的話，若非顧老夫人苦心孤詣護着江家。就你這年歲這開國武勳繼承人的身份，本該從先帝奪嫡那段兵不血刃的時期學到點本事。”

“可你自己當初都沒想着朝政惡鬥人心險惡，怎麼要求李玉嬌要懂這些龌龊事？”

頓了頓，鴻嘉帝俯瞰着跪地姿态倒是依舊标準的江昱，幽幽道：“顧老夫人，相比其他有夫可靠，有子能依的诰命夫人可蒼老太多了。”

本隐忍告誡自己此刻應該卑微些的江昱聽得上方傳來的話語，一聲聲的到最後似乎還有些替他娘親抱不平，訴說頂門立戶艱辛的話語，他悶聲開口：“回皇上的話，臣正因為經曆過，所以才盼着李玉嬌能跟我娘一樣，能夠頂門立戶。”

“哪怕有朝一日，我因礙着某人眼暴斃了呢？”江昱克制不住情緒激動兩分，同時也是試探，緩緩擡眸看向站起來，身形高大威猛，氣勢淩然的帝王。

鴻嘉帝不屑：“朕敢說敢做，不屑要你的命。留着你，還能用你的無能，襯托朕的實力。”

這番話語看着光明磊落，實則透着剛愎自用的極度自信，是完完全全沒想過李玉嬌的态度。江昱聽在耳裡，急在心裡，語速更是飛快了兩分，順着自己先前未盡的意思繼續道：“我在天之靈也不願看着我的妻子淪落為金絲雀。”

“她跟着我是一品诰命，光明正大，禮法保護的一品诰命夫人！”

特意落重了音強調一品诰命，江昱話鋒一轉，眼神鄙夷的看着帝王：“說句禮法規定，你就算強納她入宮，不冊封正一品的皇貴妃，那您就不如我這個無能的隻會靠祖宗靠娘的纨绔子弟！”